转眼到了冬月,宋珩带着傅芸和两个孩子准备乘船去往延陵看望老太君,当初在祠堂里那番言辞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即使再不被宋家人相认,自己的太祖母,他说什么也要去看一看。
这两个月,小两口过得很是开心,自从宋珩来了金陵,她没再有事没事往外跑,在家里认真做起了小主妇,亲自动手做各种美食,吃饱了,就陪着宋珩散步闲聊,或是看他教两个孩子读书认字,没有长辈需要请安侍奉,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需要遵守,院子里的人简单纯粹,若是再能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那么此生便算是圆满了。
其实金陵离着延陵不远,坐船顺流而下三日就能到。
他们想在那里住上一些时日,年前再回到金陵来,由于事先写了信去,他们的船一靠岸,立刻就有宋家的奴仆迎上来,说是老太君派他们前来接应。
宋家的祖宅在延陵城中,也是极为耀眼的存在,古朴而庄重的大门前站了一大排的人迎候。
这一天,阖府上下都在忙碌个不停,这个曾经一度冷清的祖宅现在十分热闹,因为在他们到来的头三天,公爷带着赵氏,还有长子宋元尚也已经回来了。
宋孝廉带着宋元尚回来,可不是让他回来享福,第一天就让他去祖祠里跪着,日日焚香,默念家训忏悔自己的过错。
今次孙儿孙媳回来了,特别开恩,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从祖祠里出来见一见儿孙。
宋珩带着傅芸和两个孩子进屋里,对着上首的太祖母立即就跪下了,“不孝重孙拜见太祖母……”
他们才跪下,上首的老太君已是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道:“你可算想起来我这把老骨头了!浑小子,竟敢在祖先牌位面前胡说八道,你可知错了?”
“珩儿知错了,请太祖母重重责罚!”宋珩抬起头哽咽道。
一旁站着的赵氏也掉起了眼泪,想他那日为了他身旁的女人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看向傅芸眼神也有些忿然,“你这孽障在外奔走两年,差点连家都要不认了,就是该重罚!”
宋珩又带着傅芸朝祖父祖母磕头,“孙儿不孝,请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息怒,往后一定好生改过。”
赵氏还想斥骂两句,被公爷挡了,“你知错就好,念在芸娘曾在金陵替咱们宋家做了不少善事,这一次,我便既往不咎。”
傅芸见公爷提及自己,忙带着孩子走上前,又是一通跪拜大礼,给在座的长辈们都请了安,一旁的朱妈妈欣慰地抹着泪,看着老太君哭得伤心,又忙拿出帕子来弯腰替太老君拭泪。
赵氏本就心胸狭窄,对傅芸的意见是越来越大,当初白云观的道长说她丁财两旺,可她至今身边带着的,还是别人的孩子,可见那道长的话分明是不可信。
倒是老太君看到傅芸,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笑起来,“都起来吧,芸娘,乖孩子,叫你受委屈了,来,过来我瞧瞧,那两个小东西也过来。”
走近了看,这两年多,老太君的身体明显又差了许多,说话也没有原来中气十足。
老太君摸着傅芸的手,从前还算清明的双眼已有些浑浊,在小夫妻两人身上看来看去,似乎总也看不够。
“可算是又见着你们了,乱的那阵儿,我就天天在念佛,祈求你们都平安,你们都好好的,以后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二人忙说知道。
老太君说了这几句,已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四婶婶庄氏急忙让身这的几个仆妇扶了她回屋里榻上去歇着。
太祖母的样子使得宋珩揪心不已,亲自去扶她回房,傅芸也赶紧上去帮忙。
安置好了老太君,从房里出来,庄氏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老太君的身体,常常会整夜睡不得觉,说胸口憋闷,请了大夫来看了,都只是摇头,到了这岁数,已没什么好说的。
宋孝廉早已心中有数,在宋家出了那些丑事后,他辞官致仕博得了皇上的好感,顺利把世子替换,因为他知道,即使他不辞官,母亲命不久矣,他还得回家丁忧,倒不如主动请辞,还能傅得一些好名声,替后人铺路。
宋珩并不知道太祖母的身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问起四婶婶,她说老太君身体虽有恙,偏脑子一点也不糊涂,只让她把实情跟公爷说了,旁的人,能瞒都瞒着,她是怕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劳动旁的人路途遥远来回奔忙。
他原来是打算过来看一看太祖母,小住几天,再回金陵去,如今看这情况,怕是得送走了她老人家才能回,因他与旁的人不同,小时候,他是太祖母亲手抚养长大。
他找机会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傅芸,傅芸虽不怎么情愿留在这里,还是得支持他,便也点头同意了。
幸好老家的人不多,女眷里,只有四婶庄氏一人留在这里,自己夫君已经封了世子,连带她也成了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这在从前,她是想都不敢想。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自然是巴不得长上翅膀飞回上京,去过一过这世子夫人的瘾,可宋文尚却一封书信让她留在延陵,把老太君送走再回去。
洗尘宴设在了晚上,老太君自然是不会出席,人也不多,围桌依次而坐,幸好有两个机灵的孩子,气氛倒也不是特别拘束。
入夜,宋珩和傅芸一起去给赵氏请安。
赵氏还是老例,开口又问起了傅芸是否有孕一事。
来这里之前,她曾请过一次大夫,很遗憾,并没有。她自己心中也有一丝难过,被赵氏这样当着宋珩的面问起来,还是有一些尴尬。
宋珩抢着回道:“祖母,我们才刚重逢两个月,那有那么快的?这种事情要顺其自然,大夫也说了,她身体康健,很快会有的。”
赵氏心里对他们两人都有意见,公爷把世子之位传给了那个庶子,她心中有气,又不敢与公爷叫板,一直憋屈得厉害,现在又怎么会给他们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