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赌徒对他们各异的神色有点不解。
“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的表情?”
“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他有点困扰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光滑的烟杆表面, 那双冷金色的龙瞳愈发像极了他们的首领,这让暗组织基地大楼内部一时间更为安静。
然后——他们齐唰唰摇头否认。
“没有没有!”
“绝对没有这回事!”
“我们只是在用目光欢迎乌伽斯前辈!”
出奇的整齐划一。
虽然他们依旧不清楚面前高层成员的具体性格——
但他们莫名觉得, 他对后辈挺好的, 应该会是位负责的前辈。
而他们对他凭空而生的猜测……也显然太不礼貌了。
暗组织的后起之秀们暗暗地想。
“是这样吗?那么……谢谢。 ”
龙赌徒像是看出他们在想什么东西,不但没有点破,还对他们宽容地笑了笑, 眼下的金色鳞片闪着微微的光。
仿佛面对一群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只是那眉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中原中也看到他的神色,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堕天使和教皇聊天聊到他时会说他想要奔赴死亡。
他似乎很累。
这一点更是像极了他们的首领, 小鹿御铃子。
但少女首领眼中常见的,更明显的是一种对所有事物的冷淡和厌倦, 像是把自己冰封,完全隔绝起来的疏离。
因为怀有理想,所以她不会停止脚步甚至向下落去, 闭上双眼, 她只会不断地向前走。
他却无时无刻不满脸恹恹,像是找不到归所的恶龙, 无家可归的赌徒,想要放任自己的翅膀被折断, 渴求着堕入死亡之地。
那是中原中也不理解的感情, 他也无法与之共情。
他只觉得生命非常宝贵, 不能轻易放弃——
中原中也因此成为真正的“人”。
但如果那是乌伽斯前辈想要的结局……他会尊重。
龙赌徒没有当着他们的面继续抽烟。
他体贴地把烟杆往下按了按,才继续道, “后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
中原中也考虑到教皇和龙赌徒刚出完任务回来, 恐怕要和首领汇报情况, 再把他们留在这里有欠妥当这一重因素, 刚要满脸严肃地摇头,就被太宰治利索地一把推开,挤走,占据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
中原中也:???
“有哦有哦!”
黑发鸢眼的少年身形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却稳稳地站住,那只没有被绷带绑住的眼睛里满是兴奋。
他态度十分积极地举起手,语气高昂。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乌伽斯前辈哦!”
小鹿御铃子:。
太宰治,你又要干什么?
系统陷入短暂休眠状态,她没办法查看重要角色的心理活动,自然也没办法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但她并不慌乱——太宰治的眼睛里没有恶意。
更多的是一种……找到同好的好奇???
……啊?同好?
小鹿御铃子刚有些茫然,就立马联想到了太宰治那异于常人的爱好——自杀。
再想想龙赌徒马甲那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心求死的模样……
坐在首领办公室里的少女,嘴角抽了抽。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不会吧,不会吧?
然而事实如此——
刚加入组织的,升职最快的年轻干部撑住自己的下巴,兴致勃勃和乌伽斯搭话,“前辈好啊~”
龙赌徒:“你好?你就是首领说的那个提供港口Mafia重要情报,以此为由加入组织的后辈吗?”
他用那双冷金色的眼睛观察太宰治片刻,十分含蓄道,“——的确像首领说的那样很有活力呢。”
蓬松黑发的少年闻言,捧着脸开心道:“被铃子在背后夸奖真令人高兴啊。”
“所以,前辈,让我们回归最重要的正题吧!”
他神色虔诚,语气认真,朝龙赌徒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
“我想问前辈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世界上总共有多少种死法吗?第二个问题,有多少种高效无痛且无害的死法?”
太宰治的表情像是在探讨什么世界难题。
龙赌徒:“?”
握着长烟杆的手,微微颤抖。
这都是什么鬼问题。
太宰治又深深吸了口气,放出他的终极大招。
“最最重要的是,乌伽斯前辈见过多少种?尝试过多少种?觉得哪种最有趣?哪种最不痛苦哪种最折磨人哪种非常适合自杀爱好者——”
龙赌徒:“???”
他越听越不对劲,只能打断太宰治这种连珠带炮般的发问,“抱歉,后辈。”
“但这些问题,貌似都不是我要考虑的东西?”
他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仿佛在无声地问这有什么意义。
太宰治毫不介意,十分热情道:“没事的,前辈~凡事都有第一次,而实践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微笑着,非常具有探究精神地建议道,“所以,我们要不要组成一个自杀互助联盟二人小组看看?”
龙赌徒:“……不必。”
“不断尝试自杀什么的,我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他对后辈天马行空般的言语轻轻叹了口气,又惆怅地含上了烟嘴,吐了口甜腻的烟,仿佛要借此让太宰治醒一醒那颗发热的大脑。
那条巨大的龙尾,安静地蛰伏在他的背后,仿佛陷入沉睡。
“我如果想要奔向死亡的怀抱,只需要最简单的一步就够了——「龙的沉睡要在巢穴中进行」。”
龙赌徒道,“但一切的前提是首领愿意放我离开。”
他的态度非常宽和,完全不像他的同僚们所说的那种狂暴的性格。
太宰治明白,因为乌伽斯在面对自己的后辈们,并没有表露出身为赌徒那种格外张狂懒倦又彬彬有礼的模样。
又是一位,相当听铃子命令的暗组织高层成员啊。
不知道怎样的程度才能激怒他呢?
他边在心里暗暗想着,边很合时宜地发出惊叹。
“啊!好狡猾!不公平!想死就能死也太棒了吧?还有铃子想尽办法都要留下你什么的……这不就可以美滋滋地被铃子拿捏玩弄在掌心里吗!”
太宰治神色自然,像是完全没发现自己在说什么无比羞耻的东西。
龙赌徒沉吟半晌:“我不懂你,后辈。”
他指出,“你明明口口声声说你向往死亡,又为什么要羡慕我会被我的首领留在人间呢?”
“——这也太自相矛盾了。”
龙赌徒不能理解。
太宰治:“……诶。”
黑发鸢眼的少年面上笑容一成不变,歪了歪头道,“前辈在说什么?我只是因为我太喜欢我们亲爱的首领罢了——”
他拖长声音,像是把浸得黏黏的蜜糖拉得细细长长的,甜得腻人。
龙赌徒却没有相信他的说辞,摇了摇头:“此乃谎言。”
他说,“不存在那么多的理由。除非你一开始向往的……本就不是死亡本身。”
白发金眼的龙,面色死寂而苍白,被吞吐的烟雾笼罩,那双眼睛却像是看透了什么般直视着他,出声点出了他不愿意面对的问题核心。
“……”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
他闭上了嘴,伸手摸着手腕上的绷带,俊秀的眉眼间不自觉透出几分沉郁。
龙赌徒见到他的表情便明白他理解了自己的深层意思,无意多说,点到为止,“所以,更多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慢慢想吧。”
他对他颔了颔首,“这是我的想法,也是首领想对你说的建议。”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慢慢想么。领教到了,前辈。”
教皇冷眼看着他们一问一答。
他对太宰治本没有多少好感,敲了敲金色的权杖提醒道:“乌伽斯,该走了。首领需要我们。别再讨论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
龙赌徒怔了怔,对太宰治弯起嘴角礼貌地笑了笑:“抱歉,后辈,我得离开了,首领在呼唤我。如果你还有疑问,欢迎下次再探讨。”
太宰治也微笑:“好啊。”
他目送着暗组织的两位高层成员步调一致地离开,身后就有一只手直直地抓了过来。
太宰治想要扭身躲开,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他兴趣缺缺地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中原中也。
橘发的少年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帽檐,皱眉看着他。
“喂,太宰治。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冷喝道。
“居然对乌伽斯前辈这么没礼貌,心怀戏耍,真的把暗组织当作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了吗!”
中原中也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太宰治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他撇嘴,非常嫌弃地伸手扫开他的手掌:“嘁,问问题就好好问,别随便把脏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啊,你这臭蛞蝓。”
中原中也的脸因为他的话扭曲了一下:“喂!”
太宰治抱手道:“我能打什么主意呢?一切不都是铃子的命令吗?这不是铃子想要的吗?我只是在顺着她所希望的剧本,演绎我该成为的角色罢了。”
想要像搓弄一团柔软的橡皮泥般搓弄他。但是——
“能让她开心也不错啦~”
中原中也听着,眉头皱得更紧。
“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随随便便把锅扣到铃子头上,指认首领居心不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刚才和乌伽斯前辈说了那么多没礼貌的话的人就是你啊,混蛋!”
他想,他们的首领,相信的就是这种人吗?
简直是……一种错付。
“啊啊,中也还真是尊敬前辈呢。”太宰治看着他阴阳怪气,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算啦,我可不想对牛弹琴,中也。”
他轻快道,“也就只有你,还这么傻乎乎地全心全意相信铃子没有一点算计了,她到底有多么可怕,又有多么可怜,你恐怕——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蓦地从口中呼出一声痛哼。
同时响起的是骨头碎掉的声音。
中原中也抬手死死地捏住他的肩膀,一个用力,将他的肩骨生生捏碎,毫不犹豫地用疼痛打断他还没有说完的话。
“——闭嘴。”
橘发的少年干部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冰冷的言语。
中原中也,最讨厌有人当面损害首领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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