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三人去了港口坐小轮原路返回,之后张伟带着他们去了闹市区。
“现在已经中午了,肚子好饿啊,天潼你想吃烧鹅饭还是想吃叉烧饭?烧鹅饭呢,往右走,叉烧饭呢,往左走。”张伟指着交叉路口。
“哪个好吃?”
“都很好吃,不过我听说做烧鹅老师傅病逝了,现在接手是他儿子,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吃了。”
“那就吃烧鹅吧。”安以农一拍手。
“为什么?不是应该去吃叉烧饭么?”赵刚觉得奇怪。
“叉烧饭,阿伟已经知道很好吃了。但是烧鹅是不是还是这么好吃就不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去吃烧鹅,会不会就有一种紧张和期待?
“如果不好吃也不用惦记了,如果好吃以后继续吃。怎么样?”
这个逻辑实在奇怪,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张伟和赵刚想了想:“好,听你。”
于是他们就去了罗记烧鹅铺。这是一个典型上面住人,下面是铺面唐楼,来这里吃饭也多是附近住户。
港城职业女性多,很多家庭是双职工模式,没有人手做饭,就会在这类食铺打包饭菜。
整个烧鹅铺最多不过五十平,不包括里面厨房。这五十平摆满了凳子桌子,这样还坐不下,外头还摆着很多折叠桌子椅子。
“人好多啊。”他们找到个空位坐下来,看这些食客表情,新老板手艺不差。
“你好,三位吗?想吃点什么?”一个穿着青色小褂年轻女人走过来,满面带笑地问他们要吃什么,她本地话讲得磕磕绊绊,应该是新来不久。
也对,这里本就是新港人最多地方,一条街上可以听见四五种不同地方方言。
“三份烧鹅饭,再来三份烧鸭腿。”请客张伟拍下两张纸币,其豪气不亚于刚刚电影里英雄好汉拍下两枚银锭。
同时张伟还特别自然地拿了一张小额纸币递给服务员:“今天例汤是什么?”
“谢谢,今天例汤是排骨海带汤。”拿到小费服务员快速将钱收好,转头喊,“九号桌,三份烧鹅饭,三份烧鸭腿。”
“好,九号桌,三份烧鹅饭,三份烧鸭腿。”柜台后记账人低头写下点单内容。
“路边饭馆也要给小费吗?”等服务员一走,安以农就问了。
“当然,他们没多少工资,收入全靠小费嘛。要是在医院,你给小费太少,护士都不会看你一眼。还有那些大酒楼,小费要是给少了,偷偷往你菜里吐口水。”张伟理所当然道。
赵刚也补充:“在酒店里我上厕所,也要给扫厕所阿姨小费。”
“一般你们会给多少小费?”不懂小费制度安以农虚心求教。
“你点单十分之一,不过有些地方要多一点,像那些大酒楼,医院,你就是让护士倒点水,都要给两块钱呢。诶,你以前没给过小费么?”他们奇怪。
“我以前很少一个人出来。”
“懂了,”张伟点点头,“小少爷嘛。”
安以农笑了笑,看向其他地方,罗记烧鹅左边是冯记多士。多士就是吐司,那家店应该是做简易西式三明治什么。
烧鹅店右边则是张记酱铺,一些家庭主妇提着篮子走进来,装了酱料瓶离开。
其他还有修表店、制鞋铺、洗头店……人世间油烟气好像都浓缩在这个小小角落了。
“喵呜。”一个柔软东西突然贴住安以农小腿,他吓一跳,仔细一看是猫,一只胖橘。
“是之前店老板养猫,吃得皮毛都是油光水滑。”
张伟看这只平日特高冷猫对着安以农蹭来蹭去:“你真好受动物欢迎啊,一路走来跟了多少猫猫狗狗了?”
“没办法,谁叫我讨人喜欢?”安以农自己都笑了。
“你好自恋。”
“什么自恋?我这叫有‘自知之明’。”安以农在那儿成语乱用。
“你爸爸妈妈一定很漂亮帅气吧?”张伟好奇道,“其实你转学过来时候我们就注意到你了,还有隔壁班,偷偷跑过来看。不过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难以接近大少爷。”
毕竟官立学校里每天有司机接送学生也不是太多,加上长得这么好看……
“后来发现我是学渣了就偷偷用小纸条扔我?”安以农托着脸,他眼睛笑起来时候卧蚕就很明显,显得眼睛更大了,波光潋滟。
张伟脸一下子红了:“你对着女孩笑啦,别对着我。”
赵刚在一旁哈哈大笑,被张伟摁头:“你还笑!”
“天潼,当富家少爷感觉怎么样?一定没有烦恼。”张伟有些羡慕地说,钱能解决九十九种愁,剩下一种钱解决不了,没钱也同样解决不了。
但是安以农想到要离婚原主父母,还有原主身上‘笨蛋’枷锁,他笑容微敛:“或许存在没有烦恼有钱人,但一定不是我。”
“那你有什么烦恼?”
就连赵刚都看过来,有钱人生活是这样光鲜亮丽,会有什么烦恼?是烦恼开红色跑车还是蓝色跑车去学校吗?
“你们遇到烦恼,我也都会遇到。比如说,长大之后要做什么啦。我看到字就头晕,看到一篇文章简直要昏过去,很多工作都做不了。我是学渣嘛。”安以农笑着自嘲。
“还有啊,亲戚朋友之间不是也要相互比较吗?你仔考了多少分啊,你仔上了什么学校……这种时候,我只能沉默是金啦。”
成绩同样一般般,觉得自己没希望上大学,已经想着自己未来打什么工张伟和赵刚顿时深有感触:“原来有钱也逃不过这些啊。”
“是啊。不过我已经找到自己想要从事工作。”
“什么呀?”
两个脑袋凑过来,被安以农一手一个推开:“我想画漫画。”
“哇!”四只眼睛都亮了,“你不是说说啊?你真要画漫画?”
其实漫画家这个职业说起来很光鲜,真正从事这个工作却会遇到很多问题。比如收入很不稳定,比如成绩时好时坏对人心态是一种考验,还有很多诸如天赋、嗅觉是否敏锐等等问题。
但是在他们两个学生眼中,这就是一个很酷炫很新潮职业。
“是《侠道》上那样武侠漫画吗?”张伟问,下一秒他被赵刚推开。
“一定是《青龙会》这样帮派漫画啦,你没看过天潼画大佬吗?叼着雪茄好威风。”
“什么都行啦,天潼,不管你画什么漫画,我一定第一时间去买!”张伟想了想,加重语气,“就算不买我女神海报都要买你漫画。”
安以农正要说什么。
“九号桌三份烧鹅饭,三份烧鸭腿。”举着托盘靓仔从里面走出来,打断他们对话。
这个服务员给他们一个个放好碗碟,摆好筷子。
除了一大盘烧鹅饭和一整个烧鸭腿,每人还有一碗例汤。虽然是例汤,内容却丝毫不偷工减料,是排骨和海带熬,撒上一点虾米和葱花,香味鲜甜。
安以农拿起筷子,看着面前烧鹅饭。一个大盘子,中间是小山一样米饭,油汪汪脆皮烧鹅,剁成了宽度一样好几块铺在上面,金色脆皮下是多汁鹅肉,香喷喷。
烧鹅旁边还摆着半个卤蛋和几根青翠青菜,雪白白米饭上淋上褐色酱汁,嗅起来有点儿甜。
“好香啊。”张伟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埋头苦吃,赵刚亦然。他们再也空不出嘴说话,耳边就听到他们用牙齿撕开脆皮和嫩肉声音。
安以农夹起一块烧鹅块送进嘴里,轻微‘咔嚓’一声,微甜脆皮就断裂了,牙齿咬下去,肉块里鲜美汁水喷溅出来。
他本来以为这样烤出来大鹅,精华都在脆皮上,肉会显得有些逊色。但这块烧鹅肉推翻了他刻板印象,皮和肉都是这么得恰到好处,一整块烧鹅肉,兼具了酥脆和鲜嫩口感,不老不柴,咸甜适口。
“很好吃。”他惊叹,美味菜肴在脑海中拨动他琴弦,一串乐符冒出来。
“是很好吃吧?”张伟吃得头也不抬,“我吃遍这里大街小巷烧鹅,就这家最好吃了。本来还担心老师傅走了没人接摊,还好小师傅也练出来了。以后我还要常来照顾他生意。”
安以农也记住了这家店地址,晚上打包一份带回去,给莲婆婆尝尝。
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乒乒乓乓声音,安以农回头一看,就看到五六个穿着棉麻质地唐装,手里拿着武器年轻人,他们中几个还给头发染了色。
其中一人拿着棒球棍,正敲敲打打那些露天桌子,把几个客人都吓到了,那些服务员也是吓得躲到一边,都不敢吭声。
“别看,是鳄鱼帮啊。”张伟连忙按下安以农头,压低声音说,“你看他们,他们会不高兴。”
鳄鱼帮?安以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
丁零当啷敲了会儿,里头老板就跑出来,勉强笑着:“威哥,您来吃饭啊?”
“你这个月保护费没交嘛,带兄弟几个来光顾你生意。”被人喊威哥男人留着奇怪凤凰头,就是中间一排有头发,左右两边空,看起来也是凶神恶煞。
“不是啊威哥,我们店前一周已经交过了,你……是不是记错了?”老板捏着拳头,脸上努力挤出笑。
“一周前是你老豆交,现在是你老豆开店吗?现在是你开店嘛。”威哥吸了一口烟,吐出两个烟圈,“店换了老板,当然要重新交咯,这个规矩你不会不懂吧?”
“懂,是我疏忽了。”老板回头用眼神示意自己老婆,又吩咐店里服务员,“还不快给威哥他们倒茶?”
“不用了。”威哥将烟按灭在服务员刚倒茶水里,“我们很好说话,你按规矩来,我们按规矩办,不要让我们难做。”
“是是。”老板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去拿了钱,好声好气赔礼道歉,才把瘟神送走。
等人一走,老板就和惊魂未定客人说:“今天不好意思,吓到大家了,给每桌都送一份姜撞奶。”
“不用啦,都是街坊邻居,不用破费啦。”
“是啊,是那些扑街仔……哎,我们都知道你开门做生意不容易。”
食客纷纷安慰经济受损老板,而这时安以农终于想起来这个鳄鱼帮是什么。
“好像就是绑架原主那个帮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