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九叔,听说你今晚没有吃饭哦,这么不乖啊?”
胃部隐隐犯痛所以没有吃晚饭,这会儿正皱着眉头处理文件谢九诧异地看向门口:“天潼?你今晚不是……”出去赴宴了吗?
“想找‘日理万机’谢九爷一起吃火锅。”书房门口安以农伸手敲敲打开门,“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安以农自己说着都笑了:“有没有打扰到你?方便进来吗?”
“当然方便。”谢九放下笔,他胃部还是不舒服,但这时候却自然地说,“之前忙忘记了,刚想吃点东西。”
安以农不疑有他:“就算工作忙也要吃饭,不然胃要不舒服。”
“知道了,小管家公。”
安以农小别墅,热腾腾火锅和材料都已经准备好。谢九有点小洁癖,所以他和安以农一个锅,其他人一个锅。
此时他别墅贴上了过年红色对联、窗户贴纸,门口还挂上一串红灯笼,看起来热热闹闹,对比着谢九别墅冷冷清清,更觉得温暖有人气了。
谢九等着切好食材一盆盆摆上,安以农则在喂鱼,他手里鱼食还没洒下,水缸里鱼已经奋力游到他这里。
“这些鱼好喜欢你啊。”
“是啊,我讨人喜欢嘛。”安以农一边撒鱼食一边说。其实这些鱼都不是他照顾,但只要他出现在鱼缸附近,这些鱼就会游过来。
“我也喂一些。”谢九站起来走过去,想要加入喂鱼队伍。没想到他只是刚靠近,那些鱼像是怕了他,纷纷后退。
安以农一直乐:“九叔身上气势太重,鱼都被你吓到了。”
谢九见状也笑了:“只有鱼是这样,或许前辈子是个渔夫,得罪它们了。”
安以农想起来了,上辈子先生也不讨鱼喜欢,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先生是鬼,难道是体质如此吗?
一会儿,食材都摆好了,他们一一落座。
“不知道九叔喜欢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锅里金黄色鸡汤上下翻滚,肥厚蘑菇和青翠葱段跟着汤上下起伏。
在火锅旁边,还摆放着金黄炸脆响铃(豆皮裹着馅料入油锅炸好)、手打牛肉丸鱼丸虾丸、炸鱼皮、菌中皇后竹笙、新鲜九节虾、虾姑、花刀切段墨鱼、生蚝、蛋饺……
食物温柔香气缓和了谢九胃部不适,又或者是因为身边有个人和他一起吃饭,所以不适也暂时离开了,总之谢九现在感觉很好。
他看着只穿着高领毛线衣安以农,他正勺起一碗金黄鸡汤。
锅里是一整只鸡,炖了很久,骨头都酥麻了,用筷子轻轻一扯,皮和肉就离开了鸡骨头,润着汤汁鸡肉在筷子尖晃动,浓稠汤汁滴落,在金黄色汤里晕出涟漪。炖鸡浓厚鲜香就在空气中飘散开。
安以农打了一碗鸡汤,又在里面放了炖好鸡肉,然后放在谢九面前:“九叔先吃。”
放下碗之后他就用着那双带笑眼睛看着谢九:“晚上没有吃饭,先喝一点汤安抚一下肠胃?”
“好。”谢九听见自己在说话,这碗鸡汤实在是太香了,还没吃到肚里,他就觉得自己饱了,身体所有器官都变得温柔又轻松。
安以农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鸡汤,还夹了一根大鸡腿,嫩滑鸡肉咬下去满是胶质,每一口都融入了其他食材香味。
鸡腿骨两端软骨几乎融化了,轻轻一抿鸡肉和弹弹软骨就下来了,再一吸,鲜美汤汁就到了嘴里。
满满食物,满满幸福。
现在给他一碗白饭,他能就着鸡汤吃两碗。
“这才是吃饭啊。”安以农在心里感叹,在热闹宴会上独自吃着有些冷食物,真是无趣极了。
喝完鸡汤,吃完一整个鸡腿肉,安以农没有觉得饱,反而被勾起食欲,更饿了。他拿起劈成一半竹筒,竹筒上放着八颗手打丸子。
牛肉丸、鱼丸、虾丸、墨鱼丸,都是两个,双人份。
“九叔吃这个吗?我全部倒下去?”
喝汤谢九笑着点点头:“我都可以。”
家里厨师若是听到他这句,能流下眼泪,因为龟毛和挑剔,谢九已经换过很多厨师了,这一任厨师能留下来,很大原因是他会做好吃蜂蜜柠檬蛋糕。
得了话安以农把竹筒上八颗圆滚滚丸子倒进鸡汤里,又把春卷样式炸脆响铃也夹起来。
炸脆响铃是已经做好炸物,不用入锅,沾着酸甜酱料吃。
“这个脆响铃里包是紫薯,这个里面是芝士。”安以农歪头认真思索片刻,“为了九叔好身材,我还是忍痛吃芝士口味吧。”
他就把裹着紫薯炸脆响铃放到谢九碗里,芝士炸脆响铃放到自己碗里。
爆浆芝士脆响铃,最好吃了!
谢九忍俊不禁,随后又想到那句‘九叔好身材’。
那天在海上,安以农把他捞起之后脱掉了所有……
咳,当时不觉得如何画面,此时回忆起来竟让人脸上燥热。还好这时候吃着热腾腾火锅,雾气把谢九脸遮挡了。
手打丸子里最先熟是虾丸,粉红色晶莹剔透虾丸里混着鲜红不知道是鱼籽还是蟹籽红色颗粒,无需任何沾酱,这样咬下去鲜、香、弹、爽,无一不美,还有小小风味独特红籽在牙齿之间弹跳、爆汁,安以农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不过他还是忍痛把另一个虾丸捞起,放到谢九备用碗里。
“九叔,先放这里,煮老了就不好吃了。”说罢他又去捞已经熟了其他丸子,看他眼睛亮晶晶,下食材和捞食材这件事他一定乐在其中。
于是谢九也就不动作,安心等着一个个煮好食物捞上来,放在他碗里。
其实另一桌气氛更热闹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九就是觉得他们两人这样一起吃着火锅才是温馨又美好。
港城最寒冷季节,又是晚上,大部分人都已回到家里,和家人团聚,而此时港城监狱,也提供了稍微好一些过年伙食。
不过刚刚见了人章茗回来时候,他食物已经被人分光了。
“无所谓。”他坐到床板上,脸色憔悴,但眼睛发亮,“闻龙回来了,我一定会出来。”
章茗知道闻龙对他有一点误会,但是同样,自己对闻龙是不一样,自己见过还救过最落魄时候闻龙。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是谢九养子,只是城寨里一个微不足道孤儿。
“他亲口说,我是他过去里唯一温暖,他一定会救我出去,一定会。”他双手紧握,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
那么离开监狱闻龙此刻在干什么?
他站在城寨街上,城寨虽然被外界人看做是魔窟,但这里大部分人其实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也要过年,就算没钱,总也要贴一对红色对联,挂一个红灯笼,请求明年顺顺利利有好运。
闻龙穿着黑色衣服,走进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上面是一片铁丝网,网上挂着很多生活垃圾,有些还在滴水。地上也常年积水,很滑,黏糊糊,时不时踩到什么虫子,或者被嚣张老鼠爬过。
这里是他曾经生活地方,一直到十六岁,他才带着父亲信去找谢九,成为他养子。
“这里还是老样子。”他想,一点都没有变。
闻龙是偷偷回来,谢九并不知道,因为听说了章茗进监狱事情,无论如何,他想过来看一看,给自己天真过去一个交代。
可惜,章茗还想骗他。
救他?
他泥菩萨过江,怎么救?就算能救,他为什么要救?
闻龙性格就是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自从他知道何天潼居然是那个传媒何家小少爷,章茗小姨真和何承爵来往,并且想要成为何太太,他就知道了,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亏得他自以为痴情不悔,却原来只是一个被人耍着玩蠢货。
也是,章茗本就是这样人。以前他一文不名,章茗看到他,不也假装不认识吗?也是后来他成了谢九养子,他们才在一起。
闻龙母亲是千金小姐,和穷小子私奔后没有两年就受不了生活落差,回去重新嫁人。闻龙去找过她,被毫不留情地赶走。
那时候闻龙心里就埋下了很多仇恨,他发誓要出人头地,让他母亲哭着求他原谅。
他也藏下一个心愿,他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爱人。
那个人就像他母亲一样,出身富贵,上层人,生来没有吃过苦。但那个人不会嫌弃他出身和过去,也不在乎任何外在条件,只在乎他本质。
这个人不会是章茗。
刚刚章茗还想骗他,说这是何天潼故意搞他,何家势力大,他百口莫辩。
其实闻龙来之前都已经打听过了,章茗确实指使那三个小混混,想要把何天潼卖到国外去,他那种漂亮男孩子,也有很多人喜欢。
“可惜他不知道,那天晚上何天潼确实被绑架,不知道何家用了什么代价才把人救出来。章茗是被迁怒,但也是自己先落了把柄。”
也是那天晚上,谢九出了意外,不过人没事,似乎被何家人救了,所以之后才有两家合作搞慈善事情。
闻龙心情有些复杂,他是很感激谢九供他读书和生活,但是……如果那个时候谢九死了,他家业,总有一部分到自己手里吧?
谢九没有亲人,也没有相好,而且他也没有立遗嘱。
如果他死了……
闻龙抬起头,城寨底层人天空,总是这样昏沉沉,散发着垃圾臭味。他去外面看过别天空,那样明亮,飘着鲜花和美酒香气,那才是他想要。
到国外走过一趟,他更加确定,自己想要更多更好,他要漂亮修建在半山别墅,出入要有豪车,有精通英文仆人服侍,就连他身边人,也不能有一点泥腥味。
章茗包装得再好看,也不能改变他骨子里低劣酸臭味。
闻龙单方面认为章茗身上低劣味道是因为他穷,而不是他坏。他实在太讨厌‘穷’,把‘穷’看做世界上第一不可容忍东西,也是最坏东西。
所以这个时候他反而想起‘何天潼’,一个真正娇养出来小少爷。
“我想要拥有最好一切,那么我身边人也一定是最好,比如生下来就没有挨过穷少爷,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上流社会奢靡香味。”
闻龙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已经彻底脱离了原来阶级。
是,他需要那么一件可以彰显自己身份名贵珠宝。
“可是要怎么做?”按着之前他和谢九约定,二十岁之后,谢九就不会再资助他。现在他已经二十岁了。
洞里老鼠从阴暗不见天日地方爬出来,爬过肮脏泥泞路,爬过闻龙鞋子,在堆满垃圾铁丝网下吱吱叫。
闻龙看了老鼠一眼,转身离开这个地方,不择手段,他也要拥有想要一切。
“唔,好撑,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一到冬天就懒懒不想动安以农窝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消食山楂片。
吃到八分饱谢九看着他在那里哼哼,下意识走过去坐到沙发边上,伸手按在他软乎乎小肚子上,想给他揉揉。
安以农愣了下,谢九自己也愣了,这是一种很亲密行为,他们之间似乎还没有亲密到这个程度。
“啊,”安以农顺势坐起来,“九叔在这里过年吗?”
谢九爷收回手指,很自然地应答:“是啊,你要回何家老宅?”
“嗯,有国外亲戚回来,要住两日联络感情。到时候打电话给九叔拜年,有压岁钱吗?”
“有,当然有。”谢九看着他双眼,“你要什么九叔都给你。”
“拜托,九叔你不要这副长辈口气啦。”
谢九想着自己近三十年纪:“我本来就比你大十多岁。”
“可是,”安以农慢慢靠过来,眼睛里带着笑,亮晶晶,“我第一次看见九叔时候就在想,怎么能有人把唐装穿得这么贵气又雅致?不叫九叔,叫御哥好不好?”
“鸡肉还剩下不少……”莲婆婆从厨房走出来,路过大厅,她发现客厅就坐着她家少爷一个人,并且他笑意盈盈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事。
“谢先生呢?走了吗?”莲婆婆左右看看,没有人。
“是啊。”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