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新宅。
为了掌控卢家越来越大的家业,越来越多的生意。
更主要的是。
为了遏制历代王朝所支持的中原势力,向蜀地内部的扩张。
卢家在汉中城,又建立了一处新宅。
以此城为界。
以此宅为岗。
观天下大势。
这座新宅,大概是象征着卢家的门面,所以,和老宅也是区别甚大。
从面积到规格,都是极尽奢华。
光是那门口的两座石狮,都是用上好的白玉理石所雕刻而成的。
而且是用的整块理石。
据说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从关陇开采之地运送过来的。
立在这里之后。
历经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依旧可见峥嵘。
那抬起的爪子,好像要探向中原。
而这府宅之内的情形。
更是让见过的人都叹为观止。
惊为天人。
单是宅院里的那假山,竟然已经连成了一片,起伏之间,壮观巍峨。
恰是形成了一片山脉。
假山下的池塘,也比寻常府宅里的池塘大了数倍。
据说,比御花园里的都不小。
甚至更大。
它们还延伸出了环绕蜿蜒的河道,在山脚下流淌。
而为了保证这池水的干净。
当年的设计者,更是在假山的底部打通了一道地下喷泉,然后一直通过设计的管道将喷泉引到了假山山巅上。
又从山巅上好似山泉般流淌而下。
最后,在一处人工开凿出的断崖上,化作瀑布。
倾泻着落入池塘。
这些水绕着池塘所有的河道环绕过一周后,则是进入了地下的隐蔽通道。
它们没有被浪费。
而是通过隐蔽的通道连通了几乎整个后宅的所有屋子。
因为蜀地酷热。
这些清泉于地下流淌而过,会带走热气。
使得所有的屋子都保持着清凉。
而在冬日潮冷的时候。
还可以选择关闭特定的机关,将水流引向别处。
避免过于湿冷。
另外,这些地下通道还有另外一个作用。
卢家的大部分房屋里面,都有专门建造的卫屋,乃是供人方便的地方。
而这些排泄物。
则是会被泉水沿着特定的通道冲走。
据说是排到了汉中城的主城排水系统里。
除了这些。
如果是从天空之上往下俯视的话,还会发现一个奇观。
这山脉,池塘,还有那些遍布的河道分支等等。
竟然是暗合五行。
暗合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总而言之。
这一道水路系统,遍布了整个卢家。
也极尽了这个年代之巧妙。
前朝的一位皇帝。
曾经来过这里一次。
见过了之后,也是惊为天人,感慨万分。
毕竟。
皇宫里都没有这么精巧的设计。
而除了这一套水路系统,卢家这新宅里面,还有无数的玄妙。
假山上的那些花草。
后花园里的那些奇珍异宝。
都是卢家无数代的人,耗费了无数的功夫,从各地搜罗而来。
可谓包罗万象。
在老夫人居住的院子里,还有一头帝绿孔雀。
那是大魏朝皇宫里面都没有的珍稀之物。
先帝。
曾宠幸一位来自于滇南的妃子多年,而这位妃子年幼的时候,有幸见过帝绿孔雀一次,先帝为了满足爱妃的要求,曾派无数人进入滇南以及南疆的山林。
寻找帝绿孔雀。
但终究是没有结果。
由此便是可见。
卢家财势奢华可见一斑。
此时候。
卢德仁已经回到了这座新宅。
其实。
距离他真正的从老宅里修成归来,还差两年的时间。
但他还是来了。
而且,不是悄悄地回来,而是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地归来。
并且回来的第一天。
就罢黜了他的父亲,上一代家主。
也罢黜了几十个那一代的前辈。
提拔了相应的年轻一辈。
以雷霆之势。
接管了卢家的所有事物。
然后,坐上了卢家家主的位置。
……
这是卢家这么多年以来。
破天荒的第一次。
以往的那些继承人,包括他的父亲,都是经历了十年之久的努力。
才取得了整个家族的认可的。
但是他。
……
他没有要求所有人的认可。
他只是,除掉了所有不认可他的人。
……
卢德仁在老宅子里修行的这些年。
并没有按照规矩,真的完全和卢家脱离联系。
相反。
他一直都在慢慢的渗透。
当然他做的很隐蔽,并没有被人发现。
十几年的时间。
他联合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年轻一辈。
这些人。
都是智计卓越,目光高远。
他们。
不甘心,窝在蜀地。
不甘心,为了这区区一块早就啃的不能再啃的骨头而互相争夺。
不甘心,自囚于此。
他们。
都想走出这蜀地,争一争这天下。
哪怕最终失败。
害的卢家从此烟消云散,树倒根断。
他们也不在意。
大丈夫行世间。
当如是!
无苟且!
……
这些年轻一辈,帮着卢德仁,暗中摄取了卢家大部分的权力。
然后,卢德仁露面的第一天。
这些人便是迅速联合。
统一。
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整个卢家操控在了手中。
老一辈那些人。
都被安排着养老去了。
实在闹腾的。
下去陪老祖宗了。
……
卢家后宅。
那一片瑰丽奢华的假山园林中。
假山腰上,一座八角凉亭里。
卢德仁坐在石凳上。
似乎在休息。
即便是回到了这座奢华富贵,天下堪称翘楚的宅子里。
即便是坐拥无尽富贵。
他依旧保持着在老宅时候养成的习惯。
一身粗布衣。
简单布靴。
身上连个玉佩之类的装饰都没有。
只剩下一身气质。
别无他物。
他面前的桌子里,有六个酒杯,还有一些明显是被人动过的菜。
半个时辰前。
卢德仁在这里。
和五个主要帮他执掌卢家的同辈众人,共商大事。
他们定下了初步的计划。
欲图谋天下。
这天下必须要先大乱方可。
蜀中之地。
下接滇南,上接中原。
若是誉王成功起兵谋反,蜀中恰好是居于中间。
誉王为缓和中原的压力,定需要蜀地缓冲,而中原朝廷为了迅速平定滇南乱局,也需要借助蜀地的力量。
到时候。
便是卢家从中斡旋的大好机会。
它们可以两地取讨。
趁机壮大。
甚至在蜀地直接建立一个新的小朝廷,也未尝不可!
定好了计划。
这五个精才艳艳的卢家年轻人,便离开了这座宅子。
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而手握着量天尺的老夫子,则是将李因缘带到了卢德仁的面前。
老夫子姓赵。
是前朝皇室遗族。
前朝灭掉以后,他的祖辈便是逃到了这蜀中。
几经辗转。
赵夫子结识了卢德仁。
或许是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
或许是志同道合。
总之。
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共谋大事。
可以说。
赵夫子是卢德仁的第一位盟友。
也是后面这一切布局的执行人。
如果不是他。
卢德仁不可能瞒过老一辈的那些人,布置出这么大的力量。
朝夕之间。
就将卢家接管。
这李因缘。
也是赵夫子找到的。
确切的说,是李因缘主动来到了蜀中,原本他想要为卢家做事,想要投靠卢家的上一任家主。
也就是卢德仁刚刚废掉的父亲。
但被赵夫子发现。
然后,给抓了起来。
“你这种人,现在就是一条疯狗,用不好的话,很容易咬到自己的。”
卢德仁从盘子里抓起了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一边细细的咀嚼着。
一边叹气。
他已经知道了李因缘的来历以及目的。
李因缘意图报复陆行舟。
意图毁掉东厂。
再加上他出自内廷,最了解东厂,最了解陆行舟。
那么这次。
帮着誉王谋反这件事,他似乎最合适。
但卢德仁还有一点迟疑。
李因缘执念太深。
他之前乃堂堂内廷掌印,如今为了报仇,却肯拴上狗链子为奴。
足见恨意之浓。
如此浓的恨。
很容易让他失去理智。
破坏大局。
卢德仁在思考。
也在权衡。
他手头现有的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谁,能够比李因缘更适合,更能胜任这件事?
“卢公子。”
李因缘自然也是懂卢德仁的考虑的。
他往前爬了两步。
铁链子哗啦啦作响。
然后,他的脑袋贴在了卢德仁的膝盖上,声音里带着卑微,还有一丝啥呀,道,
“咱家既然选择了做狗,就有做狗的觉悟。”
“咱家要报复陆行舟,报复东厂,不会急于一时的。”
“咱家小时候,听师父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男人,喝醉了酒,玷污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并没有直接把男人杀了,或者报官,而是原谅了他。”
“并且嫁给了他,给他生了孩子。”
“然后,女人故意灌醉了男人,让男人熟睡之间,压死了自己的孩子。”
“男人痛不欲生。”
“女人再次原谅了他。”
“再后来,女人又给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然后又故意灌醉了男人,让男人失手把孩子丢在了井里淹死。”
“男人几乎崩溃。”
“紧接着。”
“女人买通了神婆,说男人的母亲是害死两个孩子的真凶,是前来讨债的。”
“男人又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女人又联合神婆,说男人被鬼怪上身,害死自己的孩子和母亲。”
“已经疯掉。”
“让村民们配和,把男人关在了笼子里。”
“女人依旧不离不弃。”
“照顾男人。”
“她每天给男人讲之前的那些事情,告诉男人真相。”
“男人几乎疯掉。”
“后来,女人告诉男人,说不定哪一天的饭菜里,就有毒,她就要毒死男人。”
“但是她从来不下毒。”
“她只是用这种办法折磨男人,摧毁他的所有意志。”
“男人最终。”
“变成了疯子。”
李因缘讲完这个故事,抬起头,笑着盯着卢德仁,道,
“咱家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想要报复一个人,不是要杀了他,而是折磨他。”
“给他希望,再将其破灭。”
“在这种反复之中。”
“让他疯狂。”
“最后再告知他真相!”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
“咱家要报复陆行舟,就是要诛他心!”
“所以,咱家不急!”
“陆公子也不用担心咱家会失去理智。”
卢德仁脑子里回味着这个故事,右手食指在盘子里轻轻的画着圈。
圈里面,是一粒花生米。
花生米随着他食指的转动而慢慢旋转。
一层红色的薄衣,慢慢裂开。
然后散落。
稍许。
卢德仁手指停下,然后将这一粒花生米捏起来,放在了嘴里。
嘎嘣!
花生米很脆,被咬破。
卢德仁对赵夫子点了点头,笑着道,
“给他一百只鹰。”
“助誉王回滇南这件事,就交给他了。”
说完。
他又是把盘子里端起来,将里面剩下的花生米洒在了地上。
笑着对李因缘道,
“赏你的。”
汪!往往!
李因缘窜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