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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面对老人家的课堂,那自然不能去州学、府学、县学这些地方,毕竟以他们的身体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奔波。
一两次还好,去的次数多了,好事难免也会变成坏事。
社学还是得捡起来好好拾掇拾掇。
丘濬道:“我先叫人去了解一下地方上那些社学的情况,既然你对开设这个‘老年班’有这么多想法,便回去写个奏章给我瞅瞅吧。你最近不是老惦记着人元通政家的吃食吗?就走通政司的渠道递上来,我到时候瞧瞧你写成啥样。”他瞧了眼文哥儿,“可别连通政司那关都过不了,叫我看不到你写的是啥。”
文哥儿觉得自己被瞧扁了。
不就是个奏章吗?谁写不出来啊!他可是跟着钱福他们进修过公文写作课的,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他!
“您就等着看吧!”
文哥儿咻地站了起来,径直回家琢磨着这事儿无了。
丘濬瞧了眼文哥儿送来的那把青菜,没让人拿去收拾,而是准备亲自下厨把它煮了。
吴氏见他从书房拿着把菜出来,便知这肯定是文哥儿带来的了,要不然谁还敢把菜拿进他那宝贝书房去?她说道:“这菜瞧着可真水灵。”
吴氏的话算是夸到点子上了,丘濬当即便说:“那是自然地,这可是地里现摘的,外头哪里买得到这么鲜嫩的菜?”说着丘濬又拧起眉感慨,“也就文哥儿年纪小不懂事,才这么巴巴地给人送一把不值钱的青菜。焉知那些个不识货的人会不会在背后笑他穷酸没见识?”
吴氏见他还担忧起来了,笑着说道:“文哥儿这般讨喜的孩子,谁会在背后笑他?你还是快去把菜煮了,别一会菜都蔫了,平白辜负文哥儿特地把它送来的一片心意。”
丘濬这才没再多说,径直做菜去了。
春天里头新鲜水嫩的青菜,放些油盐一炒便能上桌吃,叶子鲜,菜梗脆,不用荤菜都很能下饭!
尤其是年节期间吃多了大鱼大肉,入春后好的就是这一茬接一茬长出来的时令蔬果。
这晚不少人饭桌上都多了盘差不多的青菜,也都或多或少地聊起了文哥儿。
自是都吃得挺香,并没有人嫌弃他只送来一把菜的寒酸。
文哥儿也尝了自己挑的“精选无污染有机绿色蔬菜”,觉得倍儿棒。
不过饭后他就开始纠结该怎么写奏章了。
按照老丘的意思,社学的情况老丘自己会去了解,不用文哥儿去操心。
他只需要假设社学目前活蹦乱跳,可着劲鼓吹一下老年班有什么好处就成了。
文哥儿瞅中的就是老丘书里提到的礼生。
礼生去主持红白事,不说拿钱什么的,再不济都能被邀请到上座吃顿好饭,光是这能让老人家觉得面上有光的待遇就能叫好多人乐意去学。
从这方面入手,应该还是能保证老年班入学率的。
接着就得确定教学内容了。
古时候有“礼不下庶人”之说,因为“庶人”终日忙于生计、奔波劳累,根本没什么机会学习且没什么机会使用各种礼仪,不能在礼仪方面对他们求全责备。
现在民间百姓还算能吃饱饭,大多数地方的百姓都不至于再冻死饿死,教化便该提上日程了。
不仅得提供礼生培训教程,最好能顺道给他们扫扫盲,叫他们认一些常用字。
别的不说,好歹给孙辈起名的时候不会再起大郎二郎大牛二牛之类的可以选。
现在这重名率实在太高了,地方官喊一声“张大郎”十几个人站出来,多不方便管理对不!
就说有个进贡御笔的笔匠按照惯例在笔上刻了自己的名字,朱祐樘见了自己笔上的“施阿牛”三个字很是嫌弃,觉得这名字...
太粗鄙了,于是亲自为他给他赐名为施文用。
可见名字起得太俗滥,连皇帝都会嫌弃!
所以说,光靠给小孩子提供务教育远不足以移风易俗,该给这些大人们也扫扫盲,毕竟人小孩子又不能给自己起名字!
应该把老一辈也抓起来让他们读书!
老人家要是有机会能多学几个字,多了解些礼仪,估摸着就不至于把儿孙往坏里教了,好歹有别的学问可以向儿孙显摆了不是?
自古以来都有不少由隔辈带大的孙子孙女莫名其妙叫长歪了。
一来是因为他们不懂怎么教养孩子,只一味地娇惯,可不就容易把他们惯坏了?
二来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什么见识,很多可能大字不识一个,眼界也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能把孩子教成什么样?
换成学校老师目不识丁、不知礼仪,早被家长反复投诉了,可孩子在家却是免不了日日与祖辈相处的,终日耳濡之、目染之,孩子自然便学不到什么真学问、更学不到什么好品质。
老年务教育,迫在眉睫!
麻溜给他们安排个老年班吧!
文哥儿思量半天,很快确定了中心思想——
把不识字的老人家统统抓去上学!
再把识字的老人家统统抓去教书!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努力,从此天下目不识丁的老人都能识字知礼,家家户户也都能享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幸福,真正打心里敬爱家中识过字学过礼仪的老人家!
孔圣人早就说过了,“孝”最重要也是最难做到的其实是这么两件事:由衷敬重和始终和颜悦色。
当家中晚辈能够发自内心地敬重长辈,长辈又用自己的所学悉心教导家中晚辈,风气难道还能变坏吗?
上梁正了,下梁不歪!
咱还等什么,快把家里的老人都抓进学校去吧!
文哥儿暗搓搓地写了几天,好生把格式改成了正经奏章。他没急着跑通政司送奏章,而是先去找他祖父说是有篇与他切身相关的新作要给他点评点评。
王老爷子虽没去考功名,却也是粗读过些书的,自然不愿在孙儿面前露怯。他颔首说道:“你念来我听听。”
文哥儿便给他念了起来。
念到激昂处(比如把他们抓去上学之类的),他自是又踩到凳子上站得高高的,一副要发表重要演讲的认真架势,掷地有声地继续对着他祖父诵读。
抓起来!
去上学!
说的就是他祖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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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孩子苦上学久矣!
怎么可以只有孩子去上学!
必须把他们统统都抓过去!活到老,学到老!
学会了,就去教!
每个人都会变老的,所以老老人可以教新老人,老老相教无穷尽也!
王老爷子:?????
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文哥儿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找打,念完后还跳下凳子跑过去问他祖父:“怎么样?我写得怎么样?是不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王老爷子腮帮子抖了抖。
每当王五岁开始作妖,周围人往往处于很想打他一顿或者马上打他一顿的不稳定状态。
文哥儿凑近昂起脑袋一瞅,终于发现不对头,麻溜跑走了,留下他祖父一个人在那气闷半天。
既然没法从未来可能去入学或者去教学的当事人(他祖父)这里得到反馈,文哥儿第二天便揣着奏章去翰林院找李东阳他们点评。
李东阳拿过去看了一遍,觉得文哥儿文通顺,且文中明显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们的看法插...
/进去反而显得突兀,便只从语句和格式方面给他提了一句。
李东阳趁着其他人还在看,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想到写这个?”
文哥儿便把老丘瞧不起他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老丘居然说他写奏章连通政司那关都过不了,根本到不了内阁!
李东阳:“…………”
这不是瞧不起你,而是按照正常程序来走的话,没官身的百姓通过通政司上书本来就不容易递到内阁去。
要不然内阁几个阁老不得天天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奏本淹没?!
这类民间奏本大多都是通政司捋个摘要递上去,内阁那边觉得有必要看看的话再命人去调阅。
李东阳给他解释了几句。
文哥儿听懂了。
原来不是老丘瞧不起他,是他冤枉老丘了!
这么说来,他还缺一份精彩的摘要!
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门面工作交由别人来拟写?他马上就写张摘要小纸条,夹带进去供通政司的人参考!
李东阳听了文哥儿的打算忍不住直乐。
重点是摘要吗?!
左右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不是自己儿子),李东阳也就随他去了。
不幸的是,王华这个亲爹今天又进宫参与经筵讲学去了。
等他回到翰林院来才知道自己儿子又有新作面世。
且人人都知道他要往通政司递奏本去了。
王华觉得吧,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儿子?
大儿子王守仁十几岁去边关走了一遭,回来后就觉得自己深入了解了边关情况,想要上书朝廷讨论军事部署。
当时王守仁这想法被他摁下了。
现在文哥儿倒好,五岁就想学人上书,还背着他嚷嚷得人尽皆知。
这小子一准是记住了他哥被拦着不让上书的教训,特意绕过他不给他先看!
怎么一个两个全都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这还来个广而告之,他还能怎么拦着?
说不准他拦下了反而有更多人好奇这事儿,都想瞅瞅文哥儿到底写了什么来着。
所以,这小子到底写了什么?!
王华找到了正在认认真真编摘要的文哥儿。
文哥儿写着写着就感觉一片阴影朝自己覆笼过来。
他抬头一看,黑黑的,臭臭的,是他爹的脸!
文哥儿乖巧喊了声“爹”。
王华绷着脸说出了父母常用语录:“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文哥儿眨巴一下眼,一副不知道他爹在生什么气的无辜模样。
王华信他才怪。
王华直接拿过文哥儿那份已经收集了好些个修改意见的奏本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王华的脸色就变得有点古怪。
昨天他去看他爹,发现老爷子脸色不太好。他关心地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偏又还得好好筹备今天经筵讲学之事,只能先作罢。
现在看来……
王华问:“你昨天把这奏本拿去读给你祖父听了?”
王状元不愧是王状元,一开口就问到了点子上。
文哥儿道:“我们家祖父年纪最老,所以我想去听听他的意见,他也答应给我点评的。谁知道他听了不仅当场反悔不给我点评,看起来还很想打我一顿,”他振振有词,俨然觉得自己很为自家亲祖父考虑,“我不想让祖父背上为我言而无信的骂名,只好自己先跑了!”
王华:“…………”
所以说,他爹怎么就不狠狠心真打这小子一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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