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发生的诸多变故,到底与小孩子无关,哪怕有人知晓一点内/情,也只觉得是王家小神童年纪小,嘴巴没上栓把人丘阁老私下讲的对子给泄露出去了。
人大佬吵架你瞎掺和什么,挨打了吧?!
虽然对文哥儿挨打的原因各有猜测,不过大伙的想法基本都差不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
文哥儿重回翰林院,不少人都对他的爪子予以深切慰问(尤其是钱福这家伙,还写了首《挨打歌》,该诗详细描述一个小孩挨打时的感受,虽然没直接说挨打的是谁,却让大家一读就知道写的是谁)。
看着这些家伙幸灾乐祸的嘴脸,文哥儿对着他们哼哼唧唧了半天,下午便气咻咻地和谢豆一起去摆摊。
几天不见的小神童再次出现,大家都闻讯而来,对文哥儿予以关切慰问。
街坊邻里都很朴实地认为文哥儿是真生了病,和钱福他们这些家伙完全不一样!
文哥儿接收到大伙的关怀,心中非常感动,当即又抽空给他们开起了神童小课堂。
见者有份,来者不拒,包教包……会不会随缘。
能在这会儿出来晃荡的,要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要么年事已高不用再干活,学习能力和学习效率自然都很有限。
瞧着文哥儿很努力地想教会自己,一遍教不会就认认真真教三遍,大伙听着都挺惭愧的,都决定看看自己家里有没有比较聪明的晚辈,改天拎过来给文哥儿教。
文哥儿倒不觉得有什么,他连懵懵懂懂的弟弟妹妹都有耐心教,何况是这些愿意好好听的大人。
临近下衙的点,文哥儿收拾收拾,正准备收摊走人,就看到他哥和元思永相携而来。
文哥儿跑上去喊哥。
王守仁一手把人拎起来抱稳了,一手去抓文哥儿的爪子,想瞅瞅上面还有没有挨打的痕迹,很遗憾自己没能亲眼见证文哥儿第一次挨打。
文哥儿:“.”
可恶,他早该知道的啊,他哥肯定也是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文哥儿还没生气多久,很快被元思永给的惊喜砸晕了。
元通政居然说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文哥儿积极发问:“是粉浆饭吗?”
元思永道:粉浆饭是有的。
既然请人吃饭,那肯定是要准备对方想吃的,元守直之所以让元思永约这个休沐日,而不是当天就邀文哥儿过去吃,还不是因为粉浆饭做起来得费些功夫,要第二天才能吃?
文哥儿眼睛简直亮得发光,恨不得马上回去睡一觉,一睁眼就是第二天!
元思永把他爹的话带到了,别过文哥儿回家去。
文哥儿和王守仁一起回家,一路上听着他哥说什么“下次挨打趁着休沐日挨”“不然等我回到家你都好全了”之类的话,简直气得牙痒。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由于元家那边约的是午饭,文哥儿也不好一大早跑别人家去,唯有先按照早前的约定去了丘家。
不过他见到丘濬就跟人家念叨了半天粉浆饭。
丘濬听着听着都不想理他了,直接把这段时间编的词条塞给他校阅。
不得不说,丘濬真是定力十足,最近他一天到晚和刘吉明杠暗杠,又针对外戚封爵的事舌战群雄,结果回到家居然还坚持每天编上十几二十个新词条,每天林林总总写下来得有两三千字。
文哥儿看到的时候都惊住了,怎地在他手不能写字的这段时间,老丘就暗搓搓写了这么多字?他老人家不是又要搜罗天下书籍,又要和人吵架吗?
不科学,这不科学!
老丘哪来那么多空闲,每天写这么多成语典故!
他创作起来难道没有瓶颈的吗?
“你不是还要去元家?”丘濬见文哥儿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没好气道,“要是一会看不完就别去了。”
文哥儿一听,赶紧打起精神来干活。
这可是丘濬几十年阅读积攒下来的成语典故,他认真读读也是有好处的。
至少以后写诗文不怕用典了,抓小青蛙玩也不怕老师考校了!
既然是面向广大群众的《成语词典》,丘濬这次倒是没有往里面塞太多理学内容,都是平平实实地把典故讲解清楚并标出相应出处。
文哥儿读起来觉得还挺轻松,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炭笔一边看一边划出有疑问或者需要讨论的内容。
丘濬也不在意他在稿子上涂画,继续提笔写自己的新词条。
一老一少都专注得很,吴氏在外面看了一眼,便叫底下人手脚都放轻些,别扰着他们干正事。
得亏这一老一小又好回来了,要不然她们家这位老顽固不知还得臭着脸多少天!
文哥儿认认真真把丘濬写好的词条都读了一遍,又去取了书核查过自己拿不准的内容,才拿着文稿和丘濬讨论有些内容要不要改。
两人忙活到快到饭点,丘濬便打发文哥儿去赴约,自己拿着稿子逐条逐条看文哥儿写在边上的意见。
文哥儿依约去去了元家。
元守直父子俩都在家,他们家和老丘家一样走的是极简风,除了比寻常人家多几本书之外没啥特别的。
文哥儿虽然老爱乱跑,却不是不知分寸的小孩儿,到了别人家里还是很安分的。他乖巧懂事地朝元守直问好,看起来就是个长得玉雪可爱的乖娃娃。
元守直心情有些复杂。
这次邀约是上个休沐日定下来的,结果在这些□□局风起云涌,看得他们通政司的人都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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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文哥儿挨的那顿打,自然也有不少人私下讨论。
哪怕元守直平时不爱和人闲聊,与同僚也没什么私交,还是接着通政司的便利听说了一二。
这次应该算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不管是寿宁侯家那兄弟俩还是眼前这小孩儿,估摸着都是不小心卷进两个阁老的对骂里头。
对他们这些看客来说,就只有一个感觉:两位阁老骂人都挺狠的。
刘首辅直接搞人身攻击就不说了,丘阁老拐着弯儿骂人可真是颇具巧思啊!
说不准“刘棉花”那个绰号还真是当初丘阁老暗中让国子监监生传开的也不一定。
要不然两位阁老之间哪来那么大仇怨?!
当然,这些都是大伙私底下流传的,没法摆到明面上来说。
元守直就着文哥儿劝元思永安心学习的事表大了感谢,并批评自家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没有文哥儿想得明白。
文哥儿这才知道自己这顿粉浆饭是凭借给元思永做人生规划赢来的。
本来他还不好意思白白蹭饭,听元守直这么一说顿时把自己的小腰杆都挺直了(这小子压根不去想要不是他牵头租地搞什么耕种实验的话,元思永也不会生出想出去游历的想法)。
既然劝过了元思永,文哥儿自然也要劝一劝元守直这个当爹的。
元守直看着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爹,好好说的话应该不至于直接开揍。
文哥儿就开始就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主题和元守直大讲特讲。
看看自古以来那么多留下姓名的厉害人物都是满天下地走,哪有人闷坐在家中成就大学问的?连老丘这么不爱出门的人,都曾从琼州走到京师来哩!那可是好远好远的路。
不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以后俗务缠身或者年迈体衰,想远行可太不容易了
!
像他老师李东阳,考上进士那么多年只被批准回过一次老家,喜得他恨不能把沿途的山山水水全写进诗里,以供自己回到京师时反复回味。
太难受了,真是太难受了,想想就叫人受不了。
难怪人陶渊明要写“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这入了仕途当了官,很可能就是被网住好几十年了!
得赶早出去走走!
文哥儿还和元守直分享他已经预定的行程:啥时候他四先生回苏州,他一准送他四先生到家;啥时候老丘回琼州,他也一准送老丘到家!
元守直被文哥儿说得一愣一愣的。
转头一看,他儿子元思永也听得一愣一愣。
最终父子俩心里都莫名地生出一个感想来——
……这得是他们三个月的说话量了。
既然是要请客吃饭,元守直肯定不至于只叫人准备粉浆饭,饭桌上的菜肴还是很丰盛的。
文哥儿可着劲讲了半天,闻着饭菜香味立刻停了,小小的鼻子不着痕迹动了动,明显对即将吃到嘴的元家饭菜非常好奇。
这可是他经过好几个月的不懈努力,才终于和它在饭桌上相逢的粉浆饭!
元守直道:“本来不该拿这个来待客,不过我们家时不时喜欢吃上一碗,你若是吃不习惯可以尝尝别的。”
粉浆本来是下脚料,拿这种东西来请客是很失礼的事,可元守直都通过不同的途径(比如他亲儿子以及话同样很多的李东阳)听说文哥儿惦记着他家这样吃食了,要是不做一份实在说不过去。
文哥儿已经闻到粉浆饭酸酸咸咸的味道,胃口立刻就上来了。他笃定地对元守直说道:“我什么都喜欢吃,没有我吃不惯的东西!我跟您讲,我和豆儿一起挖苜蓿的时候还尝过茅草根和酸酸草根,味道都甜甜的!”
谢豆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决定信任自己的好朋友,也跟着他一起啃了茅草根。
他和豆豆可是一起啃过草根的交情了!
元守直:“…………”
元思永:“…………”
面对这么爱分享的小娃娃,元家父子俩也只能微笑以应。
就,还挺有趣的。
文哥儿吧啦吧啦讲了一通,才想起元思永父子俩不爱多话。他马上收起自己的分享欲,乖巧地舀起一口粉浆饭往嘴里送。
就只浅尝这么一口,满嘴都是全然陌生的酸香滋味。
文哥儿咂摸了两下,眼睛顿时亮了,又多吃了两口。这里头除了粉浆外,还有小米、大豆以及胡萝卜之类的应季蔬菜,每一口都能吃出不一样的口感来!至少文哥儿很喜欢从粉浆里舀出各种食材的感觉,只觉口口都很新鲜。
元守直见文哥儿喜欢他们老家那边的吃食,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尤其是看文哥儿吃得这么香,他自己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元守直面色和悦地介绍道:“喜欢的话可以先尝尝别的菜,粉浆饭不管饱,吃过一轮还可以再吃一碗。”
元思永闻言忍不住朝元守直看了眼,感觉这和颜悦色的模样不太像他亲爹。
文哥儿哪里知道元守直平时是什么样的,他听了这话连连点头,把元家的特色饭菜挨个尝了一遍,还真再讨了一碗粉浆饭吃光光。
简直是用行动表示他非常喜欢吃。
……让人非常好奇他把饭菜都吃哪去了。
怎地这小孩儿吃得这么多,看起来还是挺小的一个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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