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共处

机场外人潮流动，来往的人说着让高杉原感到无比熟悉的汉语，行色匆匆。

“所以，你拿着一个行李箱，就直接跟过来了？”

高杉原感受着华夏土地上特有的气味，和中野二乃停在机场外。

中野二乃左手拉着她的大号行李箱，身姿有些别扭地扭了扭，双眸瞪高杉原一眼，同时心里也狠狠唾他一口。

“有什么问题吗？”

她来得着急，为了能和高杉原搭上同一班航班，都没想好去处，直接编了个理由就出来了，酒店什么的，当然没时间准备。

“你有目的地吗？”

“怎么会有呢？”中野二乃说。

机场外的城市环交道路十分洁净，像蚂蚁一样的小型汽车载着来往的人流，看不清的汽车尾气笼罩低空，体表温度高了不少。

高杉原手扶额头，有些生气，又无奈地回望中野二乃一眼，很快恢复平静。

“走吧，先去我家。”

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轰鸣的机场。

中野二乃透过车窗，望向身后一架正在起飞的航班。

“你在这里呆多久？”高杉原问。

“一周吧，不能离开太久了，不然她们会怀疑。”

中野二乃没有挪开目光，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因为机场建在郊外，道路两旁都是人工栽植的矮树，道路外的绿化做得很好，在空旷处一望望不见边，蓝天交接在绿色草坪的远处，鱼鳞般的丝丝缕缕白云在苍穹里依然不动。

“服了你。”高杉原摇摇头。

“什么嘛，干嘛露出一副麻烦的表情。”

中野二乃收回目光，嗔视地望高杉原一眼，双眸流光着，让高杉原无以抵抗，立刻收起脸上的无奈表情。

“这可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为了和喜欢的男生在一起，跑过整个大平洋！”

中野二乃倾身到高杉原肩膀，直勾勾的目光笔直射向高杉原。

“……我们的航班没通过太平洋。”

片刻，高杉原回答。

“好烦啦，闭嘴！”

～～～

“我回来了。”

时隔半年回到华夏的家，高杉原忍不住朝着微掩着熟悉的门口大喊一声。

“欢迎回家，小杉！”

屋内传来高弱梨兴奋的尖叫声，随即传来哒哒的脚踏木板声，高弱梨穿着一身悠闲便装，从玄关出现。

“小杉，霓虹生活怎么样……！”

高弱梨没说出最后的话，看到高杉原身边的中野二乃，她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随即上下打量穿着裙子的中野二乃，蒙在原地。

“阿姨好～”

高杉原眉头微蹙着，望身边女孩一眼，中野二乃乖乖地弯腰问好。

“你，你好…”

高弱梨的声音顿了顿。

“二乃，你认识的吧，她…有空，就跟我一起来这里玩几天。”高杉原说。

“哦……”高弱梨沉思着点点头，忽然明了地笑起来，转成汉语：“小杉终于选好了吗？”

高杉原就知道高弱梨会说这种话，双眼翻出白眼：“你在想什么呢。”

中野二乃还记得高杉原的家，在转学到华夏时五姐妹来这做客两三次。

三人走进屋子，她发现屋内的布置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下午的阳光从小而方的阳台射进客厅，所有的家具都十分整洁，只有在光线中才能看见细微的尘埃在浮动。

高弱梨开始和高杉原寒暄，用的是汉语，中野二乃虽然学过汉语，但相关知识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只能从两人的表情和动作猜出大致内容。

“霓虹的生活怎么样，过得还习惯吧？”

“还行吧。”

“你发的濑叶的照片好可爱呦。”

“真人比照片可爱多了。”

“真的吗？！”

行李都放在玄关通向客厅的走廊边，中野二乃安静地坐到沙发上，看着两人聊天，虽然她插不进嘴，但莫名感到十分温馨，她回忆起小时候五姐妹放学回来时，五人积极向零奈汇报学校情况的场景。

那时候她们也是住在出租屋里，零奈见到五人时也是这幅微笑表情，如果是中午回来，她们能看见零奈鬓角的微汗，因为屋子里装不起空调，而零奈在为五人准备午餐；如果是傍晚，零奈会站在门口等待五人回来，余晖把她的头发染得枫红，整个木质走廊和木栏杆都变成黄褐色，表层涂抹夕阳的暖光，而她正好站在暖光的中心，全身被镀上像荧光粉一样的光沫，但中野二乃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记得妈妈的模样了。

不知觉间，中野二乃望得有些入神。

“我再去菜市场买点菜，今晚多了个人吃饭呢。”

嘘寒问暖结束，高弱梨拿发箍把头发扎成马尾，利索地穿拖鞋出门，手中的一串钥匙铃铛作响。

高杉原发现中野二乃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

“没，没事。”

中野二乃回过神，别过头，眨了眨眼睛后，手指捋过有少许湿润的眼角。

“你该不是是哭了吧？”

高杉原坐到她身边。

“你好烦！我怎么会哭？！”

中野二乃的声音变尖起来，握成一个小拳砸在高杉原胸上。

高杉原没有躲避，小拳的力道不大，正好命中他的心脏位置，他的心快速跳了一下，而后和周围的环境一样陷入死寂的安静中，像摩天轮即将到达最高点时的停顿。

“你是在想念你们的妈妈吗？”

高杉原手指碰到中野二乃的脸蛋，她没有任何抵抗，他的食指温柔地在她的眼角刮了刮。

看见中野二乃憋着寂寞失落的样子，他立刻想起那个陪伴自己在里世界走过好久的和五姐妹长得一样的女人——零奈。

她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

高杉原的眼睛也慢慢拉了下来。

“嗯。”

中野二乃的小脸在高杉原的手心中轻轻微颔。

五姐妹也进入过里世界，不过五人对此的记忆都被抹去了，自然记不起在里世界见到过自己的母亲。

“会再见面的。”

高杉原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说，手心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柔软而细嫩，这是青春期女孩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才有的质感，而中野二乃的脸蛋更是把这种触感变到极致，高杉原像在摸一块没有瑕疵的软玉。

少顷，中野二乃小脸微低下去，两个肩部轻缓地上下抽动，在高杉原的视角看来，她看似还在啜泣着。

“别把手放开。”

高杉原正准备把手拿开，中野二乃的声音随之传来。

高杉原不懂要怎么安慰女生，手犹豫一下，再次碰上中野二乃的脸，这次的触感像摸在一个没有任何凹凸粒的装满热水的气球上。

沉默片刻。

“要不，以后，我就叫阿姨妈妈吧。”

中野二乃的手倏然捧住高杉原的手背，抬起头，双眸明亮有神，认真地望向高杉原。

“……”

～～～

“小杉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时间？”

晚餐时间，三人围在方形餐桌三边，久违地吃起火锅。

“一两周吧。”

高杉原想了想后回答，他有和高弱梨说过自己的规划，难得的假期时间除了回来探望她以外，他更多的是希望去考察霓虹各地蛋糕店的营业情况。

“二乃呢，这次是专门陪小杉来的吗？”高弱梨扭头问中野二乃，同时筷子夹过一块牛肚到后者的碗里。

用的是不熟练且有些不正确的日语语法，但中野二乃还是听出了意思。

“是的。”

“好棒呦～阿姨记得你们是五姐妹吧。”高弱梨好奇地探前头。

中野二乃犹豫地望高杉原一眼，点点头。

“现在小杉只带你过来，是不是说，他选了你当女朋友呀？”高弱梨把八卦两个字写在脑门上。

“咳咳！”高杉原突然咳嗽起来，拿起一杯茶水送到嘴边，眼睛示意中野二乃不要乱讲话。

中野二乃也惊愕地张开小嘴。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深呼吸一口气后，嘴角缓缓微翘起来，“是的，阿姨，我是小杉的女朋友，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噗！”

“小杉不要乱吐水！”

“ａｎａｔａ，大丈夫？”

～～～

高弱梨在晚饭中途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连夜赶回公司，屋子里只剩下高杉原和中野二乃两人。

“叫了你不要乱说话。”

高杉原在厨房清洗餐具。

“什么嘛，你看不出阿姨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嘛？”中野二乃站在客厅，溜达着回答。

“这和事实也太大相径庭了吧。”

“诶，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诶。”

中野二乃拿着一张照片走进厨房，照片里是高杉原和高弱梨的合照，两人身后是摩天轮，大概六七岁的高杉原染着一头金发。

“你的头发怎么是金色的？”

中野二乃望着镜中的男孩，总感觉有种熟悉感。

高杉原专心洗着碗，“光线问题而已。”

“是吗？……”中野二乃喃喃着把相册放回橱柜上，坐到沙发，茶几上有切好的水果。

高杉原从厨房走出来，“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中野二乃摇摇头，打一个让人怜爱的哈欠：“困了，明天再说吧。”

“浴室在那边，你应该有带备用衣服吧。”

“带了，在行李箱里。”中野二乃点点头，出租屋所处的位置远离城市闹区，到了晚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噪声，只有远处时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中野二乃拿着自己的备换衣服，望了望四周。

“怎么了嘛？”高杉原问。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诶……”

中野二乃环视客厅一周的双眸最终停留在高杉原脸上。

高杉原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气氛怪异地安静起来。

“不要偷窥我洗澡哦，小杉。”

中野二乃换上拖鞋，走进浴室，向高杉原轻眨右眼。

高杉原拿起手机。

“等等，你不能告诉她们我跟了过来。”中野二乃警惕地说。

“我知道了。”

浴室传来淅淅哗哗的水声，灯光从客厅照进浴室，并不担心在里面沐浴的人会身形走光。

高杉原在日历上简单计划自己未来几天要干的事情后，回复一下上杉濑叶的短信，同时给在霓虹的四姐妹报平安。

“小杉，能帮我拿一下擦头发的毛巾吗，就在行李箱第二层？”

浴室传来中野二乃的身影，夹杂在浴室淅沥的温水落地声中，带着一股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