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士看着眼前的少年,喝了一口水,心里面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
或许不识字也是一种福气,至少不用翻阅这满桌的道家典籍。
用手撑着额头的许初一,渐渐的已经有了些困意。
而一旁的女道士则一直不停地翻阅着手上书籍,只有喝水时才能得以休息。
之所以要翻阅这些个道家书籍,全因为许初一觉得既然佛家八苦的应对之策, 这道观师祖觉得没用,这才修了道,那么必然是道家典籍中藏有的道理颇为管用。
于是这可就苦了道观里的这位女道士了。
连夜点灯熬油,只为在这些个道家书籍中寻到八苦的踪影。
即便自幼数独道书的女道士断定没有这八苦二字,无奈许初一却执意如此,关键是少年还不认识字, 这寻找的活可就落在了她一人肩上。
正所谓自古烦恼识字始,许初一觉得很有道理,就是因为不识字, 所以才省了这份功夫。
可是没有就是没有,直到天微微亮,依旧没有找出道家书中哪一句有了这“八苦”二字,以及应对之法。
有些疲惫了的女道士拿起手中的茶壶,感觉重量不对,轻轻地掂量了一下,这才发觉是这一壶的茶水竟然已经喝完了。
她揉了揉眼睛,随口说要去烧一壶热水,对面的许初一点了点头,头也不抬,继续翻阅着手中书籍。
原来在女道士的抱怨之下,许初一不得已学了那个“苦”字如何书写,也跟着翻找了起来。
女道士叹了口气,拎着茶壶站起身来,推开屋门,一阵清风伴随着一缕阳光进了屋。
清风吹开了少年手边的那本《山水书》,被风吹起的书页好巧不巧打翻了油灯。
少年看着油灯倒下,伴随着洒落的灯油, 刹那间将桌上的几本书点燃了。
女道士听见动静,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看着桌上的大火,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还好许初一眼疾手快,赶忙操纵袖中符箓化水,这才将桌上的那堆火给熄灭了。
看着桌上的书被烧了个七七八八,即便没有烧毁的那些也被水打湿了。
少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桌上唯一完好无缺的那本《山水书》,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从衍崖书院一直带在身边的小说话本。
既然书已经潮了,那么也就只能等等了,只有等书晒干了,才能继续寻找了。
折腾了一夜的女道士有些疲倦了,在打了几个瞌睡后连连摆手,回房睡觉的她独自留下许初一一人在院中晒着那些个摊开的书籍。
在摆放好最后一本书籍后,本就不大的院子已经没有了落脚的地方,少年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便去了供桌下的蒲团上等着。
或许是太过操劳了,少年想着那些个琐事,不知不觉竟然也睡着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了的时候, 却听见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糟糕!”少年猛地坐在身来, 不慎被供桌撞伤了头。
可他也顾不上疼痛了, 赶忙跑到后院。
不知是不是故意和少年作对,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已经下起了大雨,那些书籍也被淋了个通透。
院子里都是被雨水浸泡后打碎了的书本残页,或许是许初一的那一声“糟糕”太过响亮,又或是女道士恰好睡醒。
二人看着一片狼藉的后院,同时叹了口气,许初一直接坐在了地上,发出来一阵苦笑。
原本以为只要找到了书中的“八苦”就可以了,没成想因为自己的几次疏忽,竟然使这事儿变
得如此艰难。
本来还想责怪少年两句的女道士见状也只得将话咽回来肚子里,几步走了过去,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道:“没事,这不怪你。既然没了就没了,都几百年了,想来也就这样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好了。”
少年摇了摇头,两只手撑在身后,喃喃道:“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说得是……”
说道此处,少年猛然停下,一脸地呆滞着看着满院残页,口中问道:“顺其自然这话,你听谁说的?”
女道士愣了愣,随口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就听我师傅的师傅说过,后来就是我师傅她老人家说这话了。”
少年挥了挥手,示意让女道士让开,而他则继续坐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大雨落下,看着本就一片狼藉的院子更加的狼藉。
女道士见少年想得出神,只得走开,回到了屋内,想着不要打扰他想问题。
隐隐之中,女道士觉得似乎“顺其自然”这四个字,便是少年一直要寻找的东西。
事实上,也真是如此。
许初一知道什么是顺其自然,也隐隐觉得好像可以说“八苦”的应对之策,可是他并不确定。
可直到问了那个问题,得知这四个字是这间道观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少年这才笃定,这四个字肯定是。
而现如今,这顺其自然又如何应对八苦,还得少年自己去想。
许初一瘫坐在地上,一遍遍地想着所谓的八苦,想要找出其中联系脉络。
就这样,他一动不动,哪怕雨停了,也依旧是盯着院子里成了纸浆的道家残页。
直到太阳落下,他依旧没有想到。
封一二曾经就说过,许初一对于某些事太过执拗,现如今这不就对于此事执拗上了吗?
相对于许初一的固执,跟着李扶摇的柳承贤相对而言就圆滑了不少。
毕竟封一二曾对他说过不求甚解,看了便是看了。
有些事看不懂就暂且放下,切莫被这些事耽误眼前的风景。
现如今,在琅琊书院的读书人便做到了这一点。
柳承贤不明白为何在渡口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子会对自己如此的敬重,一言一行居然是以学生待师之礼对待自己。
其中原委,少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尽管对方一直说叙旧,可本就没有多少交情,又哪里来得旧可叙呢?
柳承贤一连三天看了三幅书院藏画,一次比一次话少,想着何时请辞才算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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