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若一去不回

宁渊轻声喃喃，眼神里也不知道是在看着远方，还是在看着远方的天边。落落靠近了一步，和他并肩望着那片渲染过的烟云，随后忽然轻声说道：

“宁渊。”

“嗯。”

“我之前问过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记住我？”

“……”

宁渊转头望去，女孩精巧的侧脸在眼前一览无遗，她同样转过头来很是认真地望着宁渊，眼底带着些许的好奇意味。

他刚想问这个姑奶奶好端端的又玉玉个什么劲儿，但是转念间忽然想起了落落刚刚说的话，心神一动，眼底的异样还没来得及完整地暴露出来就被女孩很好地捕捉到。原本握在宁渊掌心的小手忽然滑了出去，顺道还带走了戴在宁渊手腕上的精灵圣器坠明之息。

这件圣器本就是落落的所有物，拿回去宁渊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真正让他觉得不安的是落落刚刚态度的微妙差别——你们一定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

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落落不打算和宁渊他们一起回蒙拉自由集市…她打算回去取巫妖之祸！

开什么玩笑！眼下永霜源脉所在的那个山谷已经成了亡灵聚集之地，哪怕是号称红袍之下无敌手的魔卡师苏珈也不敢在那边久留，落落一个无卡流想要只身前去取巫妖之祸…简直是…

十死无生！

宁渊一瞬间洞悉了女孩的念头，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的手，然而这个动作最终却扑了个空。落落的身影出现在了数米开外，回眸对着宁渊轻声道：

“不要忘了我啊…”

一个人死亡有两个阶段，一个是生理上的死去，肉体包括灵魂一齐腐朽；另一个阶段则是那些还活着的人逐渐淡忘了你，你遗留下的痕迹全部消失，这个时候才是一个人真正死去的时候。

年少背负血海深仇，孤身走向和裁决殿对抗的复仇之路，落落的身影注定是孤独的，绝大多数的时候她也确实是孤身一人。死亡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噩梦，而是一种注定的归宿。

可她还是问了宁渊，问他会不会忘了自己。宁渊不知道落落这一次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去独自取巫妖之祸，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几成的把握能够活着回来。但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拦不住她。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拦住落落呢？从头到尾这姑娘都一直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不管中途出了什么样的变化，有了多少差池，她总能迅速而坚定地修正路线，这一次的亡灵天灾也不例外。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如果光靠自己这个朋友说两句就能把她留下了，恐怕落落也就不再是那个我行我素的狠角色了吧。宁渊自嘲式地在心底笑了两声，随后也没追上前去，只是把自己的储物晶卡丢了过去，顺便站在原地认真地回答道：

“我会记住你，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活着回来。”

“谢谢。”

告别的话再多就成了无意义的煽情，落落听到这句回答最嘴角弯了弯，接过宁渊丢过来的那张存放着各种物资和工具晶卡的储物晶卡，头也不回向前走去，最后隐没在了莹绿色的光点里。

靠着这件拥有独立空间的精灵圣器，或许落落真的有机会能够接近那个地方吧。但是要说她能不能拿到那件被诅咒的巫妖之祸…

宁渊幽幽叹了口气，不管落落能不能活着回来，在这场亡灵天灾被平定之后他都会进去找一找，这么一来也算是对得起两人这一路的情谊了。

远处一直密切关注这一边的薇薇安大小姐望见这幅景象，嘴角微微上扬，尽管她听不到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猜到落落离开的事实。

这其实很好分析，落落带着宁渊和苏珈千里迢迢进了永霜荒原不可能是去旅游的。她必然有自己的目的，而这个计划被裁决殿的亡灵天灾打断之后，落落只有独自回去这一种选择。否则一旦五大势力和裁决殿的战力到来，她也就失去了达成目的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这一走落落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她一个无卡流去面对那些骨架亡灵，哪怕她手段通神也没法把一个亡灵骷髅给拧断脖子吧。除非击杀熄灭它们的亡灵之火，否则那群亡灵生物几乎是不死的存在。

落落要是能够死在永霜源矿里，对于薇薇安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这么一来也就省得她费劲心思把落落给干掉了——上一次就是因为自己手段太过血腥黑暗才会被宁渊给害怕的，这一回二周目开刷，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好了。

做一个乖巧可爱的女朋友还是很重要的，要乖，要听话，不能惹亲爱的生气。

除非他先惹我。（眼神逐渐失去高光）

目送着落落离开的宁渊很快整理好了心绪，把对女孩的担忧暂时放在了一旁，转而开始思索起这场亡灵天灾的解决方法。车队身后远远传来了亡灵石像鬼的尖啸，这让宁大师脸色一变。

飞行单位比地面的亡灵单位行进速度还是要快上太多了。原本以为短期内不会追上来的亡灵大军已经是有了先遣部队出现，远远看去那一小群亡灵石像鬼似乎是在攻击着一只魔兽，每一次撕咬都会洒落一大片的滚烫鲜血落到雪地上，融化出一个血坑。

这鲜血更加刺激了亡灵生物的进攻欲望，它们愈发地变本加厉，薇薇安见状眼眸寒芒微闪，挥手派出了一组斥候去查看情况，顺便让其他人加快了补给修复的速度。

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后方的一路上已经开始出现零散的这类飞行亡灵生物了，虽然陆地的亡灵生物还离得很远，但谁也不敢保证下一秒地平线上会不会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亡灵奔袭而来。

于是乎，又是一场和死神的赛跑开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极为凝重的表情。宁渊望了一眼后方的地平线，收回目光轻声问道：

“他们的蔓延速度超过了预计。我们晚上也不能停下来了。”

按照亡灵天灾这个蔓延的速度，估计它们消化永霜荒原上的活物用不了几天时间。如果不想在睡梦中被骷髅和僵尸叫醒的话，他们就得日夜不休地赶路。

“能提前联系上天启军团的人了吗？”

苏珈摇了摇头示意依旧没有回应，通话晶卡传递信息有着一定的距离限制，而且还受所处地魔力水平和复杂地势影响。在大城市的时候有专门的转接点才能保证通话不受限制，可在这荒凉的永霜荒原，想顺利的使用晶卡传递消息无疑是一种奢望。

“不用太担心。”薇薇安语带慵懒地回道：“我刚刚已经联系上了边境的人，他们已经开始集结人手和战备了。”

“你把消息成功放出去了？”

“当然不可能。”薇薇安道：“我只是要求他们准备战斗罢了，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这么多？”

“在我还没到的时候把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那边会出多大的乱子呢。”女孩继续悠悠回道：“裁决殿的人要是知道了，可不会闲着不干活。”

宁渊微微一愣，不得不承认薇薇安想的确实比他更深了一层，把消息提前通知出去也想能让更多人做好准备，但必须要知道这一次的亡灵天灾是裁决殿捣鼓出来的。如果不想就此身败名裂的话，那他们恐怕就只剩下了一种选择：

灭口所有人，先把自己完全抽身出来，最后再出手平息…这么一来裁决殿搞不好还能成为联邦人们心中的英雄。

至于月照协会的怒火？那是亡灵天灾干的好事，和我裁决殿有什么关系？

“等到了蒙拉自由集市，我会向军团申请过来平息灾难。”苏珈忽然出声，清冷如霜雪的目光幽幽地望着宁渊道：“我会带千叶团过来战斗。”

“……”

宁大师一时语塞，不知道苏珈小姐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眼下自己失忆这件事在两人面前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于是乎他索性直接问道：

“所以…？”

“所以，到时候你要出面见一见他们。”苏珈语气平淡道：“以团长的身份。”

“……”

“我以前还当过天启军团的团长？”宁大师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可我都打不过你。”

“你也不是完全打不过我。”苏珈淡淡道：“偶尔你还是可以赢一两回的。”

宁大师：“……”

你这话保真么？我怎么觉得就咱俩这个实力对比，我除了晚上有机会能打得过你之外就没别的可能赢你了…

你这个赢一两回，它的时间和地点正经吗？

“某些人开始不要脸了是吧。”薇薇安在一旁冷笑道：“想靠感情牌给我男朋友上枷锁？你简直是在做梦。”

“什么叫你男朋友？”苏珈瞥了薇薇安一眼：“你有证据吗？”

“你！”

“他的千叶团团长身份在军团里有登记在册。和我的婚约也是同理。如果你有类似的证据可以拿出来我看看，让我开开眼界。”

苏珈冷着脸怼人的模样在宁渊看来煞是可爱，她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这么一句重量级消息，也不管宁大师是如何被雷得外焦里嫩的…

“你倒还好意思说。”薇薇安眼神里杀气腾腾：“骗别人入赘来当你千叶团的傀儡团长，苏珈你好手段！”

“他自愿的。”苏珈小姐姐否认道：“而且谁说他是傀儡了。”

你见过哪个傀儡能爬上正主的床的？

“等一下…我和你结婚了？”宁大师打断了苏珈的话，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还没等苏珈回复一旁的薇薇安便断然否认道：

“没有！后来你就把她给甩了！所以那应该叫退婚！”

宁大师：？？？

龙王赘婿加经典退婚流…buff叠满了…

原来我在天启军团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啊…宁大师颇有几分心酸地这般想到。

苏珈小姐姐眉头轻蹙，如雪的眸光冷冷地扫过了薇薇安大小姐的脸庞，似乎对于她的多嘴很是不满。薇薇安自然不甘示弱，冷笑着和苏珈对视了起来。

“怎么？我说错了吗？某些人被退婚了还跑去人家门口要个说法，丢人丢到家了。”

“你也被甩了。”

“我没有。”

“你被甩了。”

“我没有！”

眼看着黑化病娇小姐姐眼底的杀气就快藏不住了，宁大师连忙当了一回纯路人，这才缓和了几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虽然我现在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想之前我们的关系都有误会。趁此机会大家就消除隔阂吧，解决眼前的危机比翻旧账更要紧。”

“苏珈，不管我以前是不是自愿成为千叶团的团长，也不管我曾经如何，现在的我绝对是没有那个能力率领他们的，更何况见面之后还要解释我失忆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先暂缓吧…你觉得如何？”

冰山小姐姐冷哼一声像是默认了这个计划，她现在确实不太好解释宁渊的情况，或许晚一点见面对双方都是好事。更何况千叶团调度过来也需要一定时间。

“你确实不太方便以千叶团团长的身份暴露众人的视线。”苏珈想了想忽然说道：“这样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还是翡翠雪的地盘。”

宁渊闻言顿时了然，他和精灵族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渊源，对方既然不惜清洗了他的记忆，想来一定不可能会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那翡翠雪相关的支援就靠你们去调度了。”

“嗯。”

“等一下…一会到了蒙拉自由集市，你还是戴上斗篷不要出面了。”薇薇安冷不丁地忽然道。

宁大师对黑心病娇小姐姐报以一个疑惑的眼神，心说翡翠雪的精灵族又不至于追杀他，只要他不要表现出已经回忆起从前的事情，用从前的身份再现世间的话，问题应该没那么大吧。

一旁的苏珈像是想通了什么，也淡淡出声同意道：

“嗯，确实，你还是藏起来比较安全。”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落落，现在的对手就只剩下薇薇安一个人了，这要是被留在蒙拉自由集市的那个傲娇小傻妞洛嘉儿发现了，那事情恐怕又得变麻烦起来了。

洛嘉儿：(╬◣д◢)╯︵┻━┻

薇薇安！苏珈！你们知道我的痛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