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回到后殿后,安常煦还难掩兴奋。
“奶,没想到常欣比我预料中的做得还要好,不过最厉害的还是您,看到他们被您一下给镇住,立刻消了声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陈凤琪没有因此而感到骄傲与自得。
“这种先声夺人、抓人话中漏洞的手段,偶尔用个一两回,效果还不错,用多了,让那些人有了防备,就没用了。”
安常煦认真记住这其中的经验,然后好奇的问道。
“奶,常欣在京郊大营带人种地的事,是您教她的吗?”
陈凤琪摇摇头道。
“不是,听你说大营里的士兵吃得特别差后,她问我如何能在不增加军费开支的情况下,可以改善大营中伙食,我只告诉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让她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自己想,然后她在离开前,给我打借条,借了一万两银子。”
安常煦骤然瞪大眼睛,不满的说道。
“为什么她在您那里要银子,是打借条借,在我这里却是直接要?这一个年过下来,她用过年压岁、精神抚慰金、去军中的程仪等借口,陆续从我手上弄走好几千两银子。”
陈凤琪见惯不怪的随口回道。
“因为咱们不一样。”
会薅羊毛的都知道,肯定要逮着能薅得着的薅,为了防止这些小辈将来啃老,她可是打小就致力于告诉他们一个道理,除了过年、生日,她可以适当的免费给他们一点喜钱外,其他时间,虽然可以按月领零花钱,也需要他们承担一定的活,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当肥羊宰后,安常煦痛定思痛的下定决心。
“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给凭白拿钱,她也太差别待遇了,给您打借条,在我这直接要,吃两头,不对,她说不定从婶那里弄得也有,真是太贪心了。”
在陈凤琪看来,她不仅从江燕娘那弄得有,估计连李成锋那本就不富裕的小金库,都没有被放过。
陈凤琪知道,他也就是现在因为发现差别待遇而感到心里不平衡,才会说说而已,毕竟安常煦可是人家从小薅到大的肥羊,早就薅出经验了,连她的一万两借条,说不得都要落在这位头上。
“你换个思路想想,反正她从你这弄走的钱,都被用在给京郊大营开辟发展新方向上,你也不亏,若是这件事情能成,就可以对其它驻军区域推广,到时候,你可是大赚。”
“虽说会给那些将士增加额外劳动,但是只要能让他们都可从中获得足够的好处,让他们知道劳有所得,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反对。”
主要是以现在的军中情况,在没有什么战事的情况下,那些将士每天近半的时间都没事干,数以万计的壮劳力就那么闲置着,不加以利用,实在太浪费了些。
与此同时,能让那些将士通过付出一些劳动,光明正光大的争取到更好的生活条件,更丰盛的食物,甚至还能赚点外快,只要不是特别懒惰、不思进取的人,肯定不会反对。
这么一想,安常煦果然感觉平衡多了,毕竟肥水没流外人田。
“嗯,奶说得对,这件事若能做成,我不仅不会计较她弄走的钱,我还会再多给她一些,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买。”
所以说,面对这种肥羊,不薅他薅谁,人自己都已经被薅得习惯成自然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中,当京郊大营外的空地上,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平容县的康平眷村,也忙得很,分别带有不大的前后院,修建得整齐的屋舍,以二十到三十套房子划为一个区,现在都已完工。
眷村周围的养殖场与工坊,以及规划出的农场,也都已经修建好,到了可以迎接主人入住的地步。
康平眷村的意义非凡,所以被甄选出来的五百户家庭,不仅来自全国各地,且都属于赤贫状态,大半都是那种住着茅草屋负债累累,大多数时间都需靠着菜,甚至是野菜与粗粮勉强活命的家庭。
随着新帝继位,康平眷村的捐建者陈凤琪成为监国太尊,各地主政官员都很重视这件事,丝毫不敢怠慢,那些穷到连前往康平眷村的路费都没有的家庭,都是由官方出资送他们上京。
所以康平眷村近段时间以来,已经陆续有顺利抵达的家庭入住,对平容县的县衙而言,当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之力,努力推销自家的种种好处,随着县里的百姓参与康平眷村的建造工作,赚取的那些工钱,就已经回本。
而负责主持康平眷村的官员们,将县里免费给地省出来的几万两银子,都拿去修路,修了一条从平容通往京城,又宽又平整的石砖路,极大的方便了平容百姓的出行,也给平容带来诸多好处,引得周围没能争取到康平眷村的县,看着都羡慕不已。
如今随着康平眷村彻底完工,‘病’好之后,便联系宣武侯老夫人、邵丞相夫人等人,筹集资金,让人采购回大批物资的柱国公夫人等人,正在商量出行事宜。
京中众人也是在那时,才知道陈太尊捐建好的康平眷村,交给柱国公夫人监理,而柱国公夫人不好独自出这个风头,便拉上几位在京中同样德高望重,家中军功显赫的老夫人,又邀上邵丞相夫人与张居民大学士的的夫人,一起去做这件事。
有了这么几位身份地位够高,影响力也足够强的老夫人出头,京中其它各府当然不好干看着,纷纷主动报名,要为捐钱捐物。
已经准备好大批的物资,有一部分已经送往康平眷村,剩余部分他们将会组队亲自送往康平眷村,里面牵涉物资分配,以及出行安排等统筹工作,让京中各府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康平眷村中特意修建的有座英烈祠,祠内不仅会供奉眷村居民家中战亡的英灵牌位,还会详细记载陈太尊捐建康平眷村,为其义子,也就是先帝祈福的事迹。
同时也会以碑文的方式,将以柱国公夫人为首的诸位诰命夫人们,为眷村捐资的记录铭刻下来,以供后世之人世代铭记这些夫人们的善举。
听说这个消息后,京中那些为了给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捧场,才跟着捐钱捐物的夫人们,都暗自兴奋不已。
许是因为受陈凤琪登高位之后,以不惜与亡夫和离的方式,彻底摆脱李陈氏之名,以陈凤琪之名任监国太尊,以及她在朝堂上怒斥大臣有歧视女性之嫌的言行影响。
康平眷村的项目组为各家夫人登记身份资料时,都报的都是夫姓加自己的闺名,不再像从前般,都是某某氏,成亲以后就不再使用,任人遗忘自己的名字。
到了诸会夫人前去康平眷村参观探望的那天,安常煦还亲自下令,让京郊大营派出上千将士护送那支队伍。
虽然从京城到康平眷村的这段路,已经从为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的一条主干道,不可能存在什么危险,但此举无疑是在向外展示,皇上很重视并高度赞扬诸位夫人有此善举的态度。
车队中的一位夫人掀开车帘,看了眼骑马护在周围的那些将士,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真没想到,我刘秀兰竟然也能有这么有排场的一天,可以被京郊大营的将士护送。”
另一位夫人接过话道。
“人家护送的又不是你一个,有什么好激动的,我最惦记的是眷村,也不知道先送过去的东西,都分发到位了没有。”
“对啊,那些可都是我们的心意,一定要让那些人家都分到,千万不可有错漏才好。”
“依我看啊,你最想说的,应该是你捐的那些钱物,在功德碑上不能有错漏吧?”
此话一出,顿让车内几位夫人都掩唇而笑,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文氏虽然也有跟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
事后再想想,文氏已经明白过来,应该是在年前,也就是太尊夫人去他们府上探病时,就已经将这件事,交给了她的婆婆。
可是她的婆婆不仅没有告诉她,就算是在痊愈之后,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时,也是亲自去联系其他夫人,没有带上她,后来给年轻一辈安排任务时,对她的态度跟对外人差不多,丝毫没有让她承担重任的想法。
这让文氏感到十分不适,可她不仅不敢露出不满,还需更加尽心尽力,因为她婆婆的态度很明显,做不好就换人,反正她有的是人可供选择。
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得到,虽然婆婆对她依旧像过去般态度温和,却始终没有原谅她将其气晕的事,待她远不如过去亲近,甚至还透着几分疏离。
她的丈夫因为乐阳郡主去了京郊大营,生恐对方会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出什么差错,除了要参加大朝会的时候会回城,其它时间基本都住在大营里,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事,让她想让对方帮自己从中说和一下,都找不到机会。
车队刚来到村口,就能看到屹立在那里的碑楼,平容县令带领着县里有头有脸的乡绅,和已经入住眷村的居民,侯在村口,看到柱国公夫人她们下车,赶紧行礼拜见。
柱国公夫人与平容县令合力扯下碑楼上的黄绸,露出上方由先帝亲笔提写的‘康平眷村’四个大字,心情都有些激动。
对平容县而言,这是会记录在县志上的一件大事,用怎样的浓墨重书都不夸张。
在平容县令的带领下,众人一起来到村中占地规模最大,最宏伟的一座建筑中,众人才发现,这里不仅设有供奉英烈的祠堂,旁边还修建的有许多屋舍,不似普通住宅。
平容县令满面红光的为诸位夫人介绍道。
“……这里将会是村学堂,那片建筑是村中遗孤院,现已入住七十多名孤儿,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男女分成两片区域,年满十岁以后,他们就会住到村学这边来。”
“多谢诸位夫人的善心,要不是因为有了诸位夫人捐赠的那些物资,这些百姓入住后,肯定没办法这么快就安置好,如今更是家家都有衣穿,有被子盖,有足够吃这一季的粮食,虽是分别来自五湖四海,却都适应得很快。”
因为处处都要求好,陈凤琪当初捐赠的十万两,现已花得所剩无几,承担不了新入住居民的初期生活开支,虽然主持康平眷村的项目组接到的通知,是让他们别着急。
可是考虑到所有能有资格被选入康平眷村的居民,都是一穷二白的那种人家,担心他们过来后,初期的生活肯定存在问题,已经商量一些解决办法。
没想到上面说没有问题,还真就没有问题,他们商量好的解决方案压根用不上,就有这么一批贵人主动送来所需物资,还很丰厚,让平容县令高兴不已,恨不得能给这群贵人多磕几个头,以表感谢。
别说是以立碑铭记的方式表示感谢,就算是用铁铸的方式铭记,他都会尽力实现,所以英烈祠中立的功德碑上,将这群夫人名字都铭刻得十分清楚详实,让众人看了都非常满意,自豪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