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接到要去派人去康平眷村,为那里的居民做免费体检的消息,对这所谓的义诊都有些不解,高太医却是积极而以踊跃的首先报名。
高太医不仅是在新帝与太尊信重的人物,本身的职位还是副院使,是太医院中数得着的前几号人物之一,见他对这件事表现得如此积极,不禁让人生疑。
“高院使深得圣上信重,可知圣上此举有何用意?”
要不是因为知道些什么内幕,你怎么会表现得如此积极?
高太医知道这些同僚想要知道些什么,可是皇上与太尊做出这个决定,又不曾特意召他过去商量,他怎知道什么内幕。
“圣上的用意不是在谕令中说了,是因怜悯康平眷村中的那些居民大多身上都有伤病,才会派遣我等前去义诊。”
“对我等而言,能有机会去京外为更多的患者诊治,见识更多的病案,也能更加精进我们的医术,多好的机会,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问话的胡太医认为对方实在太虚伪,最少也是为了讨好皇上,才会表现得如此积极,结果他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真就是为了一心精进医术般。
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基本都是些根正苗红,出身医药世家,或者者是有着太医师承的人,自幼接受的是这世上最好的教导与培养,学成出师在太医院任职后,服务的也都是皇宫内外的贵人,连身份品阶不够的普通官员都请不动他们。
现在竟然要去康平眷村那等地方,为一群贫困百姓义诊,让太医院中的不少人都在感到费解的同时,不愿前往。
反正本就不是什么强制任务,全凭自愿,不愿报名,上面也不会勉强。
发现在高太医这里问不出什么内情后,胡太医笑着敷衍两句后便离开,犹豫过后,还是决定不去报这个名,毕竟这活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又脏又累,还没什么油水,上面似乎也不太重视。
和胡太医想法相类似的人不少,与高太医怀着类似想法,很高兴能有机会去给外面的人诊治,多积累些脉案的太医也有不少,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落实下来。
临到出发时,这些太医才发现,随行的竟然还有深受皇上信重的近臣陈常路,高太医与他还算熟识,好奇的上前搭话道。
“陈待诏这是也要同去眷村?”
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听说过,新帝身边那三个很受他信重的近臣,虽然官阶不高,身份却非同一般,陈姓是随了太尊,常字是与圣上一起序的辈,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连那些王公大臣们对他们都不敢怠慢。
陈常路点头道。
“是啊,圣上与太尊都非常重视康平眷村,希望它能早日顺利发展起来,所以处处都很重视,诸位大人为眷村居民开方后,一应药费都将由圣上私库出。”
本来是太尊说要出这个钱,但是圣上觉得他也应该表示表示,就将这个出钱的机会争取了过来。
所以陈常路这次不仅自己跟着过去,还会带着京中几家药铺的掌柜,准备让他们现场出价,争取这次的供药权,根据这些太医开的方子统计好所需用药的量,以及价钱后,他会尽量一次性将账结清。
皇上说了,他们这是大批量采购,价格方面肯定要按照批发价来,要多争取些优惠,出钱归出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高太医有些意外的问道。
“太医院似乎没有接到还需准备药材的上谕啊?”
陈常路憨笑着回道。
“不用太医院的药,我已经在京中联系了几家药铺,根据诸位大人所开药方统计出所需药材后,请他们几家出价,谁家质优价更廉,就用谁家的。”
高太医骤然瞪大眼睛,不解的回道。
“宫中各类药材储存的十分丰富,陈待诏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若是用宫中储存的药材,就算不赚钱,太医院也很高兴,消耗掉库存后,就可以采买新药,许多药材存放得太久,药效便会流失,可是现在宫中空虚,没什么主子,那些药材消耗不动,着实让他们这些管事的都很有压力。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药贵,陈常路因为要负责这次的药材采买一事,早就看过宫中药材的采买记录,就算宫中选用的都是品质最好的药材,那价格也贵到让他大开眼界。
这次给康平眷村的百姓义诊,所需要药材的量肯定很大,他要是用宫里的那些药,得把皇上心疼到不行,然后彻查太医院的药材采购问题,禀着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才没有将那些问题捅出去。
“圣上接下来对会对你们太医院另做安排,你们的那些药,还是留着你们自己用吧,这次义诊所需的用药量太大,我可不能将你们太医院的库存给搬空了。”
高太医也不知道对方这话是真是假,虽然有些好奇对方口中的那个‘安排’,也不好多问,只能笑着应道。
“原来如此,希望真的能承待诏吉言,让我们太医院能有机会多受重用。”
想到这批愿意主动参加义诊的太医,也算是经过了初步考核,陈常路有心提点的回道。
“这是当然,诸位大人主动愿意不辞辛苦的参加义诊,皆可谓是医者仁心的仁义之辈,圣上当然会重用各位。”
高太医闻言,心中忍不住一咯噔,这话中好像有话啊,诚心道过谢后,回到他那些同僚中,立刻嘱咐道。
“这次去康平眷村后,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表现,多露露自己的绝活,那位陈待诏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咱们的一举一动,人家都会看在眼里,表现得好了,可能有机会得到重用。”
都曾看到这位去和那位陈待诏套近乎的事,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群太医的高度重视,能主动报名参加这次义诊的太医,基本都抱着与高太医一样的想法,对自己的医术水平有追求,不在乎患者身份的人。
即便本来就没抱什么功利心,现在听说此行可能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迅速引来众人的高度关注。
“高院使,那位陈待诏怎么说的?”
高太医将他与陈常路的对话大概复述一遍后,才总结道。
“你们发现了吧,他先是说,咱们太医院储存的那些药材,很快就能有地方消耗,后面又说,圣上另有安排,这个安排,肯定会和那些药材的消耗有关啊。”
既然这次的义诊所需用药,人家不用他们太医院的,而是在民间采购,那就意味着,那些药材肯定不会用在义诊上,不是这种义诊,又可以大量用药,那能是为了什么?
但是不管怎样,他们这些太医身为开药方的人,肯定有活干,有圣上亲自安排的活干,那就叫做重用。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老太医矜持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悲天悯人的感慨道。
“看来我们这次还真是来对了啊,所以说,做人就是不能太有功利心,总是太过计较得失,谁也不知道自己会错过什么机遇。”
众人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心情都十分好,这份惊喜足以让他们精神振奋,不用高太医再强调什么,他们也暗自下定决心,这次肯定要使出看家本领,让那位陈待诏知道自己可堪重任。
这支由御林军护送的义诊队伍起程前往康平眷村时,安常煦正在宫里跟他祖母吐糟。
“……陈常路怕我看了生气,还有意瞒着我,他不知道我早就看到那些帐了,要不是想到您曾教我的那些,我早就要和他们算帐了,同样的东西,采购价格能翻上两三倍不止,这些蛀虫!”
而陈凤琪告诉他的,就是这世上有些人只认贵的,不认对的,这种消费心理,对他们接下来将要开创的一系列皇家产业很有好处。
其中就包括皇家医疗院,目标客户肯定是那些有钱的人,对,不一定需要有势,关键是要有钱,知道将会有那些有钱人为那些被高价采买入宫的药材买单,安常煦才按捺住心中的火气。
“这些都是积弊已久的问题,肯定要解决,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得了的,的而且那里面牵涉的人与势力太多,肯定不能轻举妄动,先在私下里让人查一下,做到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犯不着气着自己。”
“等到筹备皇家医疗院时,将那些人都排除在外,两边的人事与帐目一定要分清楚,咱们做事,一定要做出口碑来,有了口碑,人家才愿意信任。”
信任以后,才能成为他们的忠实客户,多为他们的生意捧场,让他们多赚些钱。
陈凤琪别的不敢保证,她一能让她这大孙子成为最有钱的皇帝,有钱就好办事,方便在一些利国利民的政策上大施拳脚。
要不然,户部的那点钱,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生怕别人用得多了,自家能拿到的少,整天因此而在朝堂上争来吵去,让她听得脑壳痛。
有那时间和精力,多想想该怎么多干实事,多挣钱,饼子做得越大,大家不是都能分得更多嘛。
现在低层的贫苦百姓,连衣食都没办法得到保证,情况好点的,也就是能保持个衣食无忧,消费能力极差,使得整个国家的经济都很萧条,更谈不上什么生产能力与技术创新和发展。
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只有设法让占据着最大人口比例的中下层百姓富裕起来,增加购买能力,促动商业经济的发展,增加商业税收,才能实现国富民强这一目标。
以牺牲某一群体的利益,增加国库收入,绝非长久之计,也是很残忍的一种行为。
可是这种行为,在此前正是历代统治者惯用的方式,国家缺钱,就给底层百姓摊派各种税收,让人不堪重负。
安常煦认真记下他祖母的说得这些话,当皇帝以后,需要面对的工作,牵涉到的人与事太多,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他祖母说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实用性,只有这样才能防止有遗漏。
而康平眷村这边,已经提前接到消息的平容县令与左平江,已经在等着迎接太医院义诊队伍的到来,眷村中的居民也已接到通知,将会采取按片分区的方式,让那些居民按区来英烈祠这边,为他们一个个的做诊断。
“县令大人,我们这些人,先是分得这么好的房子,又分到这么多的家用,现在朝廷还安排大夫来给我们治病,这么大的恩德,我们怎么承受得起啊。”
听说朝廷还特意派人来给他们的治病,这些居民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惶恐,这种日子实在好到让他们不敢相信,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平容县令笑容满面的回道。
“这是因为太尊夫人前段时间微服出巡,发现你们这些居民,身体都不怎么康健,忧心你们将来的生活问题。”
“回去后,跟皇上提起,皇上听说这件事情后,也很担心,才会做这个安排,给你们看病的,是太医院的太医,那可都是向来只给王公大臣看病的大人。”
“所有药费,都会由皇上私人承担,所以啊,你们只需感念皇上和太尊的大恩大德,知道你们的家人为国尽忠,朝廷就不会忘记你们就行。”
这话让已经侯在这边的居民听得感动不已,王二河则在随后避着人找到左平江,拿着那只镯子道。
“县丞大人,那天与您一起来家里的夫人,留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小老儿一家实在受之有愧,能否劳烦您帮忙给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