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血【一】

杭清穹看着浠的眼神，心情一时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浠看上去很平静，但是似乎又有些难过和悲伤。

“浠老哥。”杭清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虽然我是来求心头血的……但是，一定要你自己的吗？”

“我们蛟龙一族，只有我一个八转蛟龙。我的一个侄儿，修为仅次于我，如今也不过只有七转巅峰罢了。”浠微微一顿，朝杭清穹咧嘴一笑，“等我将心头血给你之后……他就会是我们蛟龙一族新的族长。”

“我取走了这心头血，浠老哥你会如何？”杭清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让浠来回答这个问题无疑是揭开了浠的伤口一般刺激他，但杭清穹还是想让浠亲口告诉自己。

“我的修为尽失，道基尽毁，从今往后，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妖兽罢了。”浠回答道，语气和神情平静得说的好像不是他自己。

“没有其它……替代的办法了吗？”杭清穹还是有些不甘心一般问道。

“不是你需要的么？为什么想这么多？”浠反而问了一句。

“因为觉得……这血来的有些许的不道义。”杭清穹叹了口气。之前来东升的时候，虽然浠在某种意义上只是跟杭清穹有利益关系，而且在最后的时候还和冥、胡天青将自己围住了，但实际上浠最后还是念了杭清穹的情分，在和浠一同立下血誓之后，就放过了自己。

“杭清穹，我大概知道了……你要我的心头血，是为了什么。”浠微微一顿，“但是，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你一定要，帮我杀死引渡人。”

“我一定会的。虽然这次可能会跟引渡人见面……而且我复活姐姐，他肯定会在场，但是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死引渡人。”杭清穹认真地点了点头。

“随我下湖吧。今晚我就会把心头血交给你，然后你就可以准备你的计划了。”浠说着，转过身，带着四人下到湖里去。

“没想到你小子人脉还挺广。”苏暮暇在路上揶揄了一句。一开始得知杭清穹要来取八转蛟龙心头血的时候，苏暮暇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场恶战，但他没想到这蛟龙居然心甘情愿地就愿意把自己的心头血交给杭清穹了。

“不对啊。”这时候苏暮暇突然想起了什么，“这蛟龙，又是怎么知道你小子要他的心头血的？你提前通知他了？”

这个问题让杭清穹一时语塞，总不好跟苏暮暇说自己去过幽冥了，恐怕是有人通知浠了。

于是杭清穹只好苦笑一声：“这就说来话长了……”

在宫殿里好好吃了一顿，浠带着杭清穹独自到了一间密室里头。

“浠老哥。”杭清穹还想说什么。

但浠只是挥了挥手。

“你知道，我肯定是不甘心的。但是不甘心归不甘心……是老祖的命令，同时又事关我们蛟龙一族的‘命数’，我又如何敢苟且偷生？”浠说着，苦笑了一声，“可能，这也是我的‘命数’吧。”

“命数？”杭清穹重复了一遍，叹了口气。听浠所说的话，就仿佛他杭清穹是浠命中注定的煞星。

“无妨。只要杭清穹你记得答应我的事情，给你便给你了。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浠笑了一声，“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无法亲自手刃引渡人了。不过，我会等到你能亲手杀死引渡人的那天再死的。”

杭清穹站起身来，对着浠深深地鞠了一躬。

浠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瓶来，伸出自己的手，直接一指插进了心口。

杭清穹欲言又止。他看着浠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而后一滴鲜血从浠的心口流出。

虽然仅仅是一滴血，但是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他缓了口气，心口又流出了第二滴血。

两滴血都是鲜艳的红，宛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杭清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两滴血液里面的灵气扑面而来，将他淹没其中。

第三滴血流出来的时候，浠的身体微微颤了颤。他嘴唇抖了抖，抬起头来，看向了杭清穹。

杭清穹也抬起头和浠对视。与此同时，杭清穹也愣了一下——他看到浠的眼角里，含着一滴泪。

这一滴泪，伴随着第四滴血一同流下。那一滴血掉进了瓶子里，那一滴泪落在了地上。

“杭清穹。”浠轻声喊道。

“我在听。”杭清穹立刻点了点头。

浠的这滴眼泪震撼到了杭清穹。他当然能够理解浠为何会留下这滴眼泪。或许是出于恐惧，或许是出于不甘，甚至可能是因为将自己的心头血逼出来难以想象的疼痛……

但与此同时，杭清穹又不太明白为何浠会落下这滴泪。因为在杭清穹看来，浠不像是那种会掉眼泪的人。

“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会帮你吗？”浠朝杭清穹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作为蛟龙族的族长……而是，身为‘浠’的我。”

“我不知道。”杭清穹低声回答道。之前浠已经跟杭清穹说过了，他身为蛟龙族的族长为何会帮助自己。但是浠自己，为何要帮助杭清穹，浠并没有说过。

“杭清穹，我也会害怕。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次把心头血给你之后，我就是一个废物，从此再无出头之日。”浠的声音很虚弱，但吐字清晰，“我如此努力地修炼……就是为了给我儿子报仇。可是现在，我亲手放弃了这个机会，我不甘心。”

“但是，也没什么好不敢的。杭清穹，我这么做，对你来说，其实更是一种负担。你想要复活你的姐姐，你需要做的，和将来需要承担的，远比我多得多。而且你也答应了我，将来一定会……亲手杀死引渡人。”浠说着，突然嘴角挑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的很羡慕你。杭清穹。我也想过，复活我的孩子们……可是，我终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浠说道。

“我希望，就当是将我的希望传承到你的身上……让你的姐姐，活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