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点,一阵诡异的笑声随风飘来,吓得乌云遮住了半勾月牙。
一朵惨白的光,在山路上飘来荡去。
“哈哈哈,你哥哥真是笑死我了……,哎哟喂,我这肚皮……是想笑死我,继承我的纨绔称号么……”
陈鸢都没力气翻白眼了。
今天开局那么顺,一大早开开心心领月俸,又去书肆白嫖了一本书。
现在呢,被李德隆那蠢东西害得,全衙门帮她请假。
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的知县老爷一脚把她踢回村找李仁桂胡廷芳要钱。
顾及着天已黑,县老爷还让刘晏淳陪她一起回村。
但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回。
这神经病笑了一路了,她真怕一路上有落单的旅人被他的笑声吓得以为撞到鬼。
弯腰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的刘晏淳忽的直起了腰,笑声戛然而止,只听周围蛙鸣虫叫一大片。
陈鸢险些撞上他的后背,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催他赶紧走。
黑暗里的人影却慢慢转过身,上半张脸在黑暗中瞧不真切,下半张脸在写着义庄的惨白灯笼照耀下只看得到紧抿着的薄唇。
四周忽然沉寂下来,刘晏淳也不再咋咋乎乎,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往后退了一小步,抬高了手里的灯笼,她试图看清楚他完整的表情。
刘晏淳却伸手将她手里的灯笼接了过去,冷冽道,“你不是李菲。”
语气里,丝毫没有往日的轻佻风情,像一桶冰水劈头盖脸的淋了她一身。
咕咚。
陈鸢只听得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你是谁?”刘晏淳的声音,飘忽又空灵,却给陈鸢一种威吓之感。
他怎么察觉到的?
就因为自己坑了一次李德隆?
黑暗里,就小姑娘那双眸子最亮,滴溜溜转着,怯懦的闪烁着、躲避着、思考着。
黑暗中的眉眼弯了弯,随即牙齿都随着笑意漏了出来。
“哈哈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样的夜,这样的山,这路边数不清的孤坟,不讲点鬼故事都对不起这特有环境!”
他在说什么?
陈鸢傻了眼,这家伙又在逗她!
刘晏淳伸手扯了扯瞪着眼像只呆鸡的陈鸢脸蛋,贱兮兮的凑到她耳边,“你应该说,我当然不是李菲啊,我是鬼,一个艳鬼,我批的美女皮小哥哥喜欢不喜欢啊~,小哥哥冷不冷,我来温暖你……嗷!”
这个混蛋,差点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呢。
陈鸢怒不可恕的一脚踩在他脚丫上。
“嗷,真疼,你这样的小妹妹真不可爱,我这样的美男子,你怎么狠得下心伤我!多少小姑娘盼着我去调戏你知道么,能从朱雀大街排到盛京十里亭,你不珍惜,你会后悔的,早晚有一天,就要求着我……”
陈鸢越过单腿跳的花孔雀,抢回来灯笼,气呼呼的继续往前走。
刘晏淳这人不太正经,嘴也闲不住,其实她早就习惯了他满嘴跑火车,叭叭叭的也不需要她回复,她也从来不为此生气。
但她刚才是真的生气了,小陈鸢身份,就是她们两心里的一根刺,刘晏淳还拿来吓唬她。
“喂,你等等我,人小小一只,气性怎么这么大?”
刘晏淳一手揉着脚丫子,一手尔康手状跳着往前追。
“等等你的好哥哥喂!”
“小师姐,等等你帅气的师弟!”
烦烦烦,这人烦死了!
陈鸢捂住耳朵,却还是阻拦不了魔音穿耳。
“哎哟,你的师弟摔倒了,需要小师姐呼呼才能站起来……哎哟,我真的摔倒了!撕~”
原本不正经的声音,此刻溢满了痛苦,但陈鸢弄不清楚刘晏淳是不是又在作弄自己。
“什么玩意敢把小爷绊倒……爷好像摸到了个宝贝,滑溜溜的,像女人的腿,温温的,哎哟,真好摸~”
啧,纨绔的想象力也就止于美女了。
大半夜在这荒郊野岭遇到大娘的机会都为零,还摸到美女大腿呢,呵。
“小师姐,救命阿,有个衣衫不整的女鬼把我绊倒了,我不要做鬼夫……”
哦,思维进步了,从山村汉捡落难美女话本,进化到了聊斋艳志。
他倒是想的美呢,还做鬼夫,在京城的时候聊斋艳志一类不正经话本他肯定没少看。
“师姐别闹了。”
这话陈鸢不爱听了,她停下了脚步,谁在闹啊?
“我真的遇到鬼了,这里有具尸体,都要凉了。”
在声嘶力竭的哭嚎声中,陈鸢转过身跑了回去。
他最好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不然下次她就逼着他边看她解剖边吃饭!!!
小跑了二十来步,终于看到了摔在了山道内侧小树林边上的刘晏淳。
他惨白着一张脸,手抖的指着树后。
陈鸢将灯笼往前一探,一条肌肤白嫩细腻,却布满了青肿的腿就暴露在了她眼前。
好吧,这是又从聊斋艳志跳到了柯南。
陈鸢同情的看了眼刘晏淳,长得这么帅,可别是个柯南体质。
刘晏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躲在了陈鸢背后,还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腰,“小师姐,用这种惋惜的眼神看着我作甚?快去检查尸体啊。”
陈鸢当然不会说她在惋惜什么,如果这姑娘还活着,说不定真就是山里汉捡到小甜妻的故事了,他爹娘就不用担心他找不到媳妇了。
呸,她在想什么啊,她这是被刘晏淳这混小子带歪了。
作为仵作……学徒,陈鸢摒除了胡思乱想,提着灯笼走上前去。
刘晏淳弯着腰、扯着她的衣服躲躲闪闪在她身后活像个尾巴。
方才他不是还摸的挺认真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算了算了,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凶杀案,还和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与在义庄看的那些不一样,她作为师姐,应该体谅他才是。
陈鸢停下脚步,转过身。
刘晏淳疑惑的看着她,“小师姐?”
把灯笼塞到他手里,希望光明能给他带来点安全感。
这是他遇上的第一个案子,可不能搞出心理阴影了,她作为前辈得关注后生的心理建设。
想到这里,陈鸢伸出手,摸了摸刘晏淳的脑袋,轻启朱唇,无声安慰,“别怕,师姐在呢。”
刘晏淳的眼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撇开头,“我……我才没怕。”
男孩子嘛,死要面子,她理解的笑笑。
随后,陈鸢转身迈过树干,小心的上前观察尸体和周围环境。
刘晏淳配合的打着灯笼给她照亮。
女尸仰躺在树干后,衣衫不整,襦裙被扯烂,两腿大开,腿心有血,惨不忍睹,左胸心脏处有刀伤,血糊了一身。
满头秀发劈头盖脸的遮住了脸。
陈鸢心情沉痛的伸手,撩开了她的头发,刚露出半张脸,身后就惊呼了起来。
“任秀秀!”
刘晏淳认识死者?
回头对上刘晏淳难以置信的眼神,她正想询问,心中便咯噔一声。
小陈鸢……其实也认识死者的,这不就是流放村任家的大姑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