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共鸣

有道是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

杨天佑的执念消散后，杨戬以为自己已经找到化解众生怨业的方法，在怨业穿透他的形体时催动天眼威能，然而金辉乍现，那些形体便从他的身遭退避，连到嘴的血肉灵魄都顾不上了。

杨戬这才明白并非自己找到了化解之法，而是杨天佑太过特殊，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杨天佑早已知晓瑶姬仙女的身份，因此在与瑶姬结为夫妻的时候，杨天佑便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

因此，无论是陨落崖底还是被玉帝彻底毁去魂魄，杨天佑依旧没有丝毫怨言，能与那样一个清秀绝伦如诗如歌的女子结为夫妻，一同生活十数载，他的一生早已圆满。

百死无悔，只是难免会牵挂自己的三个孩子，他们本该有着幸福的一生，这份牵挂也就成了杨天佑的执念所在，依附在盘古尊者的怨念上，成了众生怨业中的一员。

“还以为能趁怨业吞食他的灵魄，直接动用毁灭权柄寂灭他们的执念的，来个攻其不备之类的。”虽仍未找到化解众生怨业的法子，但看着杨天佑的怨业消散，杨戬的心情立马好了很多，再不复之前的低沉，甚至还能想写笑话来调剂自己。

杨戬当然知道怨业并未自身灵性，所谓的兵法、战术根本毫无作用。唯有共鸣，不断被吞噬的血肉中有着他所坚守的信念，只要信念中折射出的无怨无悔和感染众生怨业，这些形体便会向杨天佑一般消散。

“必须任由怨业吞噬自己的灵魄。”天眼的金辉再度隐去，残魂碎魄构成的形体再度涌进杨戬的肉身带着星点赤色、银芒隐去。

第十万零五次尝试，杨戬并未刻意去记住自己被吞食的次数，他很正常，没有那种受虐的爱好。只是识念太过坚韧，不用去记，都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少次。

“她确实在等你，可惜纵使等了你一辈子，她依旧没有等到你归来。”仅存半边躯体的兵士，杨戬记得这个形体，故乡有青梅盼望，她在等他回来娶她，他一生未归，她便终身未嫁。

“时光荏苒，她早已再入轮回，即便真能重返三界，你也不能完成曾经许下的约定。”杨戬轻叹，作为杨戬第一个遇到的怨业，这具半边残躯的兵士吞噬他太多太多的灵魄，暗紫色的身躯已经逐渐发生转变，杨戬知道他的执念也要消散了。

元神是记忆的载体，吞噬了杨戬的灵魄，神魂上承载的记忆也将一同被吞噬，那些经历虽然破碎、杂乱，但传递出来的都是同样的感悟。

无怨无悔！

“你也早已寂灭，所有存在的痕迹都随时光消逝，连记忆、情感都不复存在，连她的面貌都不记得了。”杨戬轻叹，这个兵士的执念是完成旧约，但由于寄托于盘古执念上，他的执念已经被盘古怨业侵蚀，会自发的将一切存在复归虚无，真要是见到那个女子不见得会是一件好事。

“我记得！”在时间道则的影响下，女子盼归的画面清晰的浮现于杨戬脑海中，仅存怨业的兵士无法言语，但似乎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杨戬他还记得自己的约定。

金辉闪耀，兵士的怨业也如杨天佑一般复归虚无。

金辉再度隐去，夹杂着嘶吼，黄飞虎的怨业再度从杨戬肉身中穿透，封神旧事一一浮现于杨戬识海。

原身因半人半神的身份屡遭修士诟病，原身也不愿去迎合那些道貌岸然的修者，倒是对黄飞虎这等出身行伍的豪迈之士颇为欣赏，也就有了些私交。

杨戬生性骄傲，能入他眼的人着实不多，黄飞虎勉强能算一个，但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原身不得不举起屠刀对准昔日袍泽，唯有获得玉帝、王母的信任，他心中的那个念想才有可能完成。

“修补天地缝隙之后，我会去看看黄天化如今的状况。”不是亏欠，更不是弥补，杨戬从不觉得自己对黄飞虎有任何的亏欠，他只是再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情。

杨戬此生只求无怨无悔，此前如此，此后亦如此。

好利重己、轻人贪嗔这是一切生命的本能，这种本能难免会夺去其他生命存在的可能，很不幸，黄飞虎便是原身用来取信王母的牺牲品。

心中确实有过不忍，但在担任司法天神的那一刻，原身便将自己视作解救母亲的工具。为了心中的信念，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盘古尊者因而将拥有这种本能的生命当做自己的错误，想要通过覆灭天地的法子将这个错误彻底抹除。

伏羲神王为了不让三界复归虚无弑杀了自己的造主，这样的举动也让盘古尊者更加坚信生命就不该存在，祂就不该开辟天地，毕竟连他最完美的造物都成了失败品，其他生命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然而盘古尊者不知道伏羲神王此举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三界众生，这是在他诞生之初，他的造主父神盘古赋予他的使命，盘古尊者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但伏羲神王从未忘却过自己的初衷。

这是他的造主盘古尊者创造的世界，是他诞生的天地，他不来守护，谁来守护。

这个世界或许不那么美好，但伏羲神王相信在古神、上仙、凡人、妖鬼...三界众生的努力下，一个梦想的全新世界便会出现在他眼前，掌握演化的权柄，伏羲神王能看到遥远的未来。

因而为了那个可能的未来，也未来自身的使命，伏羲神王毫不犹豫的弑杀了自己的造主，哪怕这个世界、守护三界的使命以及他自己都是他的造主盘古尊者创造的。

这是伏羲神王的信念所在，为了这份信念，他先是弑杀了自己的造主，然后镇杀了自己的造物，就连自己也从容的牺牲了去。

这样的伏羲连杨戬都为之动容，可惜盘古尊者看不到伏羲的这份信念，祂只会感到背叛，认为伏羲和他创造的其他生灵一样都是错误，必须抹除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