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师叔

当第一缕晨光打进顾卿卿房间的木格花窗的时候，顾卿卿也不过刚刚睁开了眼睛，那一缕晨光映在顾卿卿的脸上的时候，即便是兰溪素来知道顾卿卿的美若仙人，却依旧是愣了一下，以为是晨间仙子下凡。

兰溪端着清水进来，放在了顾卿卿的梳妆台上，道：“小姐醒了。家主今天过来原本想知会小姐一声，今日太子帝师想要见小姐一面，说有什么要事相商。所以家主吩咐今日小姐一定要好好的养足精神，莫要在帝师面前失礼才是。”

“太子……帝师？”顾卿卿方才睡醒，神思还有些不太跟得上，不过在用兰溪端过来的清水净了净自己的脸后便了然了。

原来是……故人相邀。

“既然是太子帝师，可是千万要好好的梳洗打扮，不要让有些人……有机可乘方为最好。”顾卿卿轻声吩咐道。

“是！小姐！”兰溪答应的十分痛快。

梳洗打扮后，顾卿卿道：“今日你先歇着吧，让菊影过来侍奉就好。”

“是。那么婢子侍奉小姐用膳。”兰溪轻声道。

顾卿卿用完了饭，菊影轻声问道：“小姐……今日，您要穿哪一件衣服？”

顾卿卿低头看了看自己惯常喜欢穿的素白衣裙，微微的思索了一下道：“你说得对，今日可是有些意味，嗯……那便穿那一件绣着鹤归的水蓝色锦衣吧！”

“是！”菊影应了声后，伺候顾卿卿换了衣服。更衣完毕，顾卿卿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发钗道：“我们……走吧。”

顾府大门前，顾澜早已等在了那里。

顾卿卿上前去行了一礼道：“长兄在江南的生意不忙了吗？为何会在此处？”

“耽搁一会儿也无妨。你要记住那个人可是太子帝师，千万要小心行事。”顾澜柔声道。

顾卿卿轻声道：“长兄放心，小妹明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从顾府到皇城的路十分平坦，并没有太大的颠簸。在皇城门外下了马车后，顾卿卿竟是有些物是人非，若是从当年说起，这应当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次了，只可惜……

在前面的宫道上迎面来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小侍童，小侍童来到顾卿卿的面前十分有礼貌的说道：“九小姐到了，师父他担心九小姐没有来过占星府，所以特地派小童我前来接应，九小姐请随我来。”说完便走在了前面领路。

“那么就有劳小哥了。”顾卿卿也十分有礼貌的回了一礼。

一路上红墙碧瓦，所行之处布满金碧琉璃，比之当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气派，不可谓不是皇城。当年她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和最亲的人，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了自己走在这个孤零零的却是十分豪华的过道上，怎不让人觉得物是人非事事却再难休……

不一会儿，便是一个布满了八卦阵的府门，门上的鎏金大字写的是“占星府”三个字，而他们刚刚进去的的地方便是东宫。

“九小姐请进。”小侍童十分有礼貌的请顾卿卿进去了一个比较大的院落。菊影看起来想要一起走进，又觉得有三分蹊跷，但是顾卿卿看向菊影的眼里却满是不动声色。缓缓抬脚，用眼神示意菊影和她一同进去，走入了那个朱红色的大门。

小侍童在一个比较清静的房间门前站定道：“师父吩咐过，这个房间要求只要九小姐一人进去。其余的闲杂人等请在外面等候。”

“菊影，既然帝师都这样说了，你便在外面等着吧。”顾卿卿转身对着菊影吩咐了一句便进入了帝师所在的房间。

菊影乖乖的等在了外面。

顾卿卿脚步轻轻的踏在地面上，越过那个颇为气派的前门，屋内设置了几层纱幔，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的荡漾，这样看着里面的人更是仙风道骨，不似凡人。

顾卿卿不紧不慢的挑过一层又一层纱幔，一张倾世的容颜暴露在这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眼前，顾卿卿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敬礼道：“顾府顾澜小妹，顾卿卿拜见帝师大人。”

眼前的中年人，身着玄蓝色绣着不老松的道袍，眉目温和，眼前放着一局摆好的棋局，中年男子笑了笑道：“九小姐不必拘礼，坐！”言语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架子，仍然是温和的语气道：“坐下来陪我下一盘棋。”

“那么晚辈便献丑了。”顾卿卿不卑不亢道。

这一盘棋局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收了尾。

此时的中年人温和的语气轻轻响起，道：“不错，这样高超的棋艺，也难怪是师兄的关门弟子了。真是担当的起。”

“期颐师叔谬赞了，卿卿也不过是略通此课罢了，倒是让师叔见笑了。”顾卿卿仍然是那个谦卑的语气，若是从她的语气中想要仔细分辨，却也是分辨不出悲喜，不得不说，能做到这个地步心机不可谓不深。

褚期颐明显是看出了这一点，他笑了笑道：“你这一子下的太好了，可谓是一子定生杀。不过……你的心性不定，执念过深，这对你而言可是没有什么好处。”

“请师叔宽恕卿卿愚钝，不懂师叔此言何意。”顾卿卿盯着眼前褚期颐伸手摆弄的新棋局道。

褚期颐眼带笑意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身负天命，即便是拥有入世帝王玲珑权术还是不够，即便是你天资聪颖，可是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拥有这些也是不够的。”

“既然师叔已经看出了我的命格，我也不再隐瞒师叔了。”顾卿卿端详一下眼前的棋局道：“我之所以学习此术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为了为我的母亲报仇，若非因此我是断然不会苟活如今的。”顾卿卿风轻云淡的说道。

她这一言不但让菊影心下一乱，也让眼前的褚期颐一惊，但是毕竟都是玩弄众人的人，所言之词也是难辨真假但是褚期颐却从顾卿卿的言语中听出了九分认真。

“你若同意，老夫也是不介意把我这一身驾驭帝王之术悉数授予你。”褚期颐道。

“师叔此次叫我来，想必是在收我为徒这一件事上存了几分希望吧？但是对我而言，帝命并没有那么重要，天命之人并不一定非要手拥天下，若是换做八年前或许我会拼一把，但是毕竟是经历了生死的人，坐拥不坐拥天下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顾卿卿仔细的落下了几个棋子道。

褚期颐有了些诧异，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也下了一个棋子道：“既然你已决定不要这个天下，那么师叔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好歹我们也是师出同门，想要做什么便大胆的去做，有师叔在这个皇城，也是可以帮上几分忙的。”

“那卿卿便谢过师叔了。”顾卿卿道。

褚期颐手执一子，眉头轻轻的皱起，良久将手中的棋子扔在了棋局上，神情有些无奈道：“又输给你了！”然后他又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后生可畏啊！看来方才是我多虑了，驾驭人心，帝王入世之术，你学的比师兄还要好。行了，若是平时有空便来皇城多多走动，也陪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老头子我啊整日和那些刻板的学生呆在一处，哼！也是无趣啊！”

这个语气，俨然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但是顾卿卿可不这么认为。但是顾卿卿仍然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道：“晚辈知道了，时候不早，晚辈告退。”

褚期颐摆了摆手道：“好。”

顾卿卿转身出了房门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一个身穿明黄色四爪龙的大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迈着不轻不重的脚步闯进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褚期颐的关门弟子——当今陛下的嫡子，太子皇甫宜。

顾卿卿很知趣的行了一礼，皇甫宜也用他自己的那一双桃花眼看了顾卿卿一眼，道：“原来是名满京城的九小姐，幸会。啊！本太子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告辞！”说完便闯进了褚期颐的房间。

顾卿卿走出了褚期颐的房间，与菊影行走在稍显得寂静的宫道上，顾卿卿轻蔑道：“呵。一个老狐狸。救他那一点小九九还想在我身上用？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菊影有些疑惑道：“小姐……那个帝师都和你说了什么？”

“你身负武功，又怎会听不到？”顾卿卿道。

“听是听到了，但是小姐……奴婢不懂。”菊影十分诚实的回答。

“不懂？”顾卿卿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就听不出了悲喜，她道：“权谋之私，于你而言，不懂……才是最好的。”

“小姐……”菊影轻声道。

“菊影……你知道吗？”顾卿卿的声音有些……狼狈道：“有时候……我也希望我可以……不懂……”顾卿卿的半边脸隐在了宛如泼墨般的发丝中：“可是……棋子已出，再想收手……怕是不行了，如今也只能……且行且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