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灵堂

天边的烟火止息，人影也慢慢的散去。

次日，顾卿卿应顾澜的吩咐来到了前院，看到了黎家商号的黎老板黎镜轩来访。但是却不知道在客厅和顾澜说了什么，出来前院的黎镜轩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出了客厅的门后，好巧不巧的就迎面撞上了前来寻找顾澜的顾卿卿。顾卿卿看到他，不紧不慢的言语悠悠的升起，道：“黎老板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即便是没有了顾家，黎家也是没有那个能力去夺得皇商之名……大树已经倒了，猢狲也都散了，黎老板又何必这样的执迷不悟呢？”

“九小姐玲珑清透，不想我这把老骨头，执迷不悟！不过……”黎镜轩诡异的笑了笑道：“听闻九小姐和苏南王府的二公子好像是关系不错，好心提醒九小姐一句，九小姐若是今日再不去苏南王府……只怕是从今往后，就连苏南王府二公子的遗容也见不到咯！”黎镜轩说完这几句话，仰天长叹一声道：“罪过。”就离开了。

顾卿卿闻言身影一个不稳，鹤安扶着她的身子，她才强撑着没有倒下去，但是神思依旧是有些恍惚的。

“兰溪。”顾卿卿有些失神的开口，道：“你派人去苏南王府打探一番……去验证一下，方才黎老板说的是真是假……”

鹤安扶着顾卿卿的身子，清楚的感受到了顾卿卿身体的颤抖，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顾卿卿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这么大，她不禁开口道：“师姐……”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师姐，稳住心神……你的身子弱，我扶着你回房间里等着。”鹤安柔声道。

顾卿卿听了鹤安的话，低下头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顺从的和鹤安一起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顾卿卿手里拿着一本书，像是在看却又不像是在看……

“小姐！”兰溪跑了进来，道：“小姐……苏南王府的二公子……在三日前就已经……身陨了……”

“啪嗒”一声，顾卿卿手中的书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她的半边脸都隐没在阴影中，她的声音很低沉又有些失神，道：“身……陨了？”

“是……”兰溪看着这样的顾卿卿，回应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良久，顾卿卿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过了很久她才轻轻的说了一句：“备车，我们……去苏南王府看看他。”

兰溪看到这样的顾卿卿，顾卿卿很平静，不哭不闹的，就是看着会让人心疼的无可附加。然后在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以后，只是静静地上了马车，然后不发一言，直到到了苏南王府。

到了苏南王府之后，顾卿卿看着那些白色的绫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然后她就跑进了苏南王府，到了苏九彻的灵堂。

灵堂里，气氛肃穆，白布缠绕，挽联却不知为何格外的亮眼，在两边挽联的正中的位置也是灵堂的中心位置，正是一个上好的棺木。

我的二哥哥……就是在这里安眠的吧？顾卿卿有些失神。

顾卿卿的步子轻轻，越过了众多的人群，忽略所有的人慢慢的来到了棺木前，再向前走一步……她就看到了苏九彻平静俊逸的脸，她忽然就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安静的，他应该是生龙活虎的，是鲜活的！不应该是这样安静的样子，顾卿卿哭不出来，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二哥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二哥哥……然后，顾卿卿就这样的毫无预兆的昏了过去。

没等到在顾卿卿不远处的苏九黎扶住她，从她一开始进入这里就静静地守在顾卿卿身旁的南宫清河就一把将人拦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温柔的横抱起昏倒的顾卿卿，道：“你家小姐的身子弱，怎么也不拦着？”

“大人您也知道小姐她的性子，即便是奴婢想要拦着，小姐她要做什么我们也是拦不住的。”兰溪道。

“本相想问世子，你这王府里，可有客房？”南宫清河问道。

“有。”苏九黎来不及诧异，回答道：“请丞相大人过来这边。”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南宫清河就将顾卿卿安置在了苏南王府的客房里。苏九黎，南宫清河和鹤安、兰溪都守在这里，过了好大一会儿，顾卿卿方才醒过来。

顾卿卿醒过来以后，仍然有些失神。

然后，她没头没脑的问道：“封棺了吗？”

“什么？”苏九黎和南宫清河异口同声的问道，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现在……封棺了吗？”顾卿卿又重复了一遍道。

“还没有。”苏九黎回答道。

“那么……我可以……再多看他几眼吗？”顾卿卿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意问道。然后她就要下去床榻，南宫清河虚虚的扶着她下来，又虚扶着顾卿卿和苏九黎来到了安放苏九彻尸体的房间。

顾卿卿看着这满目白色的凄凉，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要一个人，单独呆一会儿……”

“师姐！你现在身体还弱，这里又尸气太重！不可以……”鹤安一听顾卿卿说了这句话，不禁是下意识的要劝道。

“出去。”

顾卿卿这样轻的一句，让鹤安一怔。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师姐的声音也可以这样冰冷和……不容反驳。兰溪知道这是自家的小姐动了真格的，拉着鹤安就离开了。南宫清河和苏九黎听了这一句也是一怔，然后……他们还是选择了离开，南宫清河的心里装满的是失落，而苏九黎的心里装满的……却是心疼与无奈。

在这个房间里，尘土飞转，满地的寂静。

“……苏九彻，”顾卿卿终于开口道：“你不是说，你要游山玩水，待不久后就择一良人归隐山林吗？怎么不过过了几日的时间，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顾卿卿的脑子里，现在都是苏九彻的音容笑貌。

“阿梨！”苏九彻这样叫她。

“你给我继续演！这种戏演给别人看就算了，还想瞒过我？你还差了点火候！”苏九彻那时候认出了她道。

“这八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苏九彻皱着眉头问她，语气里又是责怪又是心疼。

“对不起……阿梨，你受苦了。对不起，二哥……没能帮得上你……对不起……”苏九彻抱着她，语气中都是心疼和自责。

那记忆中从来没有正经过的身影，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皱眉问道：“你怎么惹上了他？他可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在她要离开时，那个人柔声道：“一切小心。”

在她受伤时，会心疼的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他会心疼的责怪道：“你呀，心疼死我了！”

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在一起说话谈笑呢！

“玩弄权术可真是麻烦！”苏九彻感叹道：“等到大哥继承了苏南王的爵位，你嫁出去了之后，我就寻一个心仪之人，归隐山林！阿梨！到时候你可要常来啊！”他的笑是那么的绚烂，好像他的笑一直都是这样的绚烂。

“哎呀！阿梨，你怎么跑的这么快？”苏九彻抱怨道。

“你自己的速度不够，还要来怪我跑的太快！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啊？”

“阿梨不要难过了！”苏九彻笑眯眯的道：“二哥哥带着你出去玩，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你骗人！”

“二哥哥不骗你！你看！”苏九彻从背后拿去了一串冰糖葫芦，道：“给你！”

回忆戛然而止，顾卿卿终于把积攒在自己心里的难过哭了出来，她哽咽着道：“苏九彻！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你不会抛弃我吗？你小时候说过的话是不是都忘记了？你为什么……你凭什么？你来告诉我！你醒过来解释一下啊……我再也不要原谅你了，再也不相信你了……你这个大骗子……你又欺骗我！苏九彻！我警告你……你再装死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听到没有？苏九彻……”顾卿卿哭的撕心裂肺，然后她的声音沙哑着道：“二哥哥……大骗子……大骗子！……我们都说好了的，你……你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二哥哥……我再也不胡闹了，你……你醒过来……好不好……”最后的声音已经是接近哀求了，可是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在回答问题呢？

不知道有多久，一个满脸泪珠的中年人带着沧桑和自责愧疚的神色出现在了这个房间里，打破了顾卿卿的声音。

他的声音苍老，有些颤抖的叫了一声：“阿梨……”

顾卿卿听到了声音，还来不及整理一下自己的神情，在看到来人时，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

然后，不久后。

京街，醉归阁。

苏九黎，南宫清河，一个中年人和静静地有些压抑的顾卿卿以及鹤安和兰溪都在这个雅间里。

谁也没有多说话。

然后……

“……阿梨……为父……愧对你啊……”苏渊带着哭腔道，对，这个中年人就是苏念梨的父亲，也是顾卿卿的父亲——苏南王苏渊。

没有人接话，只听得顾卿卿的一声冷笑，道：“不敢！卿卿与苏南王不过是几面之缘，这个亲可是不敢乱攀！”

苏渊闻言有些激动，道：“……阿梨……爹爹知道你怪爹爹，爹爹也知道这几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爹爹……没有不要你，只是当年……你娘她……”

“你不要提我娘！”顾卿卿忽然就站起来道：“苏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提我娘？！”

苏渊听了这个称呼，不禁心痛交加，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阿梨……”苏九黎轻轻的拉了拉顾卿卿的衣袖，顾卿卿方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坐了下来。

“……爹爹当年……不该把你赶出府的……爹爹以为……以为你已经……”苏渊说起来不禁有些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已经？”顾卿卿苦笑道：“……是啊，当年……真的差一点就已经死了……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再面对着这些残局，也不用再这么的痛苦了不是吗？”

南宫清河听了顾卿卿的话，心口一滞，几乎是停止了跳动。

“阿梨。”苏九黎终于开口了，他道：“其实当年……父王他听闻了你的死讯以后……父王他真的一场大病差点把命都给要了……说到底他心底挂念的人……还是你啊……你……你就原谅父王他所犯的过错吧？……”

“哥哥。”顾卿卿看着苏九黎问道：“可你不也是一样吗？你这么些年，一直不肯和他亲近不也是因为这个吗？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要指望我……亲眼看着娘亲死在我面前……亲身经历了这件事的当事人……去原谅他吗？你是觉得我可以做到吗？”

所有的人都一个沉默，南宫清河心下的疼痛更甚，苏渊眼中布满了失望和落寞，苏九黎的眼里都是犹豫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