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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 欢腾剧院。
演出厅的大门打开,慕名而来的观众纷纷涌入大厅,找到各自的位置入座。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观众席的说话声也渐渐变低, 整个大厅笼罩在黑暗中, 只剩下一片充满紧张感的寂静。
一声悠长的乐声拉开了演出的序幕,聚光灯下, 身着戏服的演员缓缓现身, 开口歌唱。
剧院后门,保安无聊地守在警卫室里, 和一旁的同事唠嗑聊天, 仿佛没看到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从警卫室外经过,消失在员工通道的黑暗里。
歌声从演出厅里隐隐飘出来, 剧院里已经看不到走动的人影,黑发金眼的年轻人走进后台,穿过密集的道具森林,行走的过程中,随手从道具中拎出一只狭长的手提箱, 漏下的些许灯光中,他脑后的小辫子似乎也镀上了一层冷光。
随着演出的进行, 舞台机械也开始不断移动,但这对于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没有多久,他提着箱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后台设施的顶端,下方是设计精美的舞台布景, 演员们在舞台上穿梭追逐, 更远处是观众席, 观众的面孔在黑暗中显得隐隐绰绰,无法看清具体的相貌。
站在为工作人员设计的狭窄小路上,年轻人的视野似乎完全没有被黑暗影响,他扫视一圈观众席,目光从一排排观众身上掠过,最终停下来,锁定了他的目标。
他打开手提箱,从箱中取出拆分好的枪支部件,毫无波澜地重新将部件组装好,最后他拿起弹匣打开,几枚冰制成的子弹滚落进他的掌心,晶莹剔透的子弹表面流转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紫色光泽。
检查完子弹,年轻人将弹匣安装上去,端起枪口,调整姿势,瞄准了黑暗中一无所觉的观众席。
他静静聆听着乐队奏响的音乐,等进行到某个高音的刹那,扣动扳机。
子弹穿越演员动情的歌声,如同看不见的幽灵,命中了观众席上正在专心欣赏歌声的男人,一道不起眼的紫色光芒闪烁一瞬,隐没在他胸前布料下。
没有人察觉到发生在身边的狙/击,只有男人的表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血色如同新雪般从他的面孔上褪去,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能发出声响,一只手挣扎着抬起来,紧紧攥住胸前的布料,仿佛承受着心脏疾病突发的剧痛。
他的心脏也因此停跳了几秒。
同一时间,巴黎,辉光教会。
教会的上空,无数重叠的神秘符号环绕着教堂建筑,不断洒落下肉眼不可见的辉芒,在虚空中涌来的奥秘的支撑下,庇佑着沉睡在辉芒下的建筑群。
费雯丽站在阳台上,抬头望向晚星寥落的夜空,光看背影,就仿佛正在悲春伤秋的少女。
突然间,环绕着教会的无形屏障莫名发生了扭曲,短短刹那,便出乎意料地消散了。
保护领域被打破的第一时间,约德系统也做出了反应,错误报告瞬间发送了出去,紧急预案也立即启动,微弱的辉芒在黑夜中闪烁了几下,一道新的屏障正在争分夺秒地重新建立。
然而就算是“约德”,也没有办法比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费雯丽更快。
幽绿眼眸在夜色中亮起微光,费雯丽忽然踏上阳台的边缘,飘动的裙摆下,响起一连串让人牙酸的机械声,她抬起右手,覆盖机械骨架的记忆陶瓷已经折叠收起,修长柔美的手指不复存在,只剩下一根根纤细而又锋利的钩爪。
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费雯丽身上的睡裙骤然破碎,露出了便于行动的裙装。
她的腰身束得极细,数十根银色的肋骨在她腰
间如同花瓣般打开,不知为何,她的身影也有了一瞬的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泛着幽暗光芒的迷雾,变得难以察觉。
她从阳台边缘一跃而起,钩爪飞射而出,钉入不远处的教堂房顶。
随着费雯丽落下,钢缆猛地拉紧,一连串火花沿着钢缆迸溅,她忽然轻盈地飞了起来,落在教堂的屋顶,在屋顶上借力,向着远处再度射出钩爪。
高塔在一瞬间被她抛在身后,她快速跨越了高塔到外墙间的庭院,仿佛牵着蛛丝的蜘蛛,在新的保护领域即将成型的那一刹,从尚未愈合的缝隙里弹飞了出去。
月光倾洒在她的身上,蒙着淡淡红色的月亮映出了半空中的身影,红发和裙摆一起猎猎飘飞。
在钩爪的牵拉下,费雯丽再度飞上了最近的屋顶,不过她不需要停下来喘息,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教堂的意思。
她向着远处跃了出去,接连几个弹跳,便消失在巴黎的夜幕下。
等费雯丽出人意料地飞出辉光教会几分钟后,坐落在深沉黑夜里的教堂,才终于骚动了起来。
……
欢腾剧院,《乌有之地》的演出仍然在进行。
开枪之后,加西亚放下枪,有条不紊地将枪支拆解成零部件,取出弹匣里的子弹收好,剩余零部件放回手提箱里,盖上箱盖。
在舞台上飘扬的婉转旋律里,他隐蔽且高效地离开了选定的狙击地点,拎着手提箱离开了剧院。
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冰做成的子弹,附着在子弹上的开启之力也随之消散,加西亚将手插进裤口袋,停下来等待。
片刻后,他的眼前浮现出虚幻重叠的景象,无穷无尽的辉光从黑暗中洒落,将他笼罩在光芒中。
他提着手提箱的身影像是被抹去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观众席上,在短暂的停跳后,建筑设计师丹尼尔·肯尼斯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他的意识也渐渐恢复,略带迷茫看看四周,发现演出尚未结束,在黑暗中也没有人发现他失去了意识。
带着一丝不解,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却没有摸到任何伤口,只是胸口的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特别的寒意,随着他的抚摸,这一点寒意也快速消散了。
……
一个时区外,费雯丽正在飞跃巴黎。
“棘刺”完全展开后,她穿越巴黎的路程缩短了无数倍,车辆堵塞之类的交通状况也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依靠着钩爪和“棘刺”,费雯丽在巴黎的建筑物之间不断穿梭,没过多久,巴黎东站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费雯丽找了个地方降落,将右手变回正常形态,让“棘刺”回归沉寂状态,接着小幅度调整了自己的身高和体型,眼中的翠绿色泽也迅速暗沉,变成更接近深棕的铜绿色。
这种程度的细微调整,哪怕是蒙骗普通人都有些勉强,如果由约德系统来评判,费雯丽的伪装不可能逃过它的分析。
但现在,费雯丽能够用“棘刺”来弥补这个问题,利用这件遗物的力量,她可以模糊她在约德系统的监控中的形象,甚至于模糊她在普通人眼中的形象,让她变得难以被看清。
整理了一下衣袖,费雯丽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巴黎东站走去,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在过去,欧洲的火车站并不设立检票闸门,乘客可以随意上车,在旅途的过程中,会有检票员在列车上查票。几年前,这一乘车方式在巴黎变成了历史,乘客需要通过检票闸门才能进入站台。
许多巴黎人感伤着美好时代一去不复返,但对于现在的费雯丽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顺着人潮,她分毫不差地走向发车站台,忽然间,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费雯丽偏头望去,看到一位棕发棕眼的年轻姑娘拖着行李箱,匆匆向着人群跑去。
或许是快要赶不上车了,阿黛尔一路小跑,从费雯丽的身边经过,在“棘刺”的作用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费雯丽的存在,像是一滴水,很快消失在了许许多多的普通人里。
费雯丽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感觉那种熟悉感消失了。
脑海中原本似乎有一个名字浮浮沉沉,现在那个名字彻底沉没了下去,那个年轻姑娘也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收回视线,和人群一起涌向站台,经过安检门和检票闸机,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国际旅客列车。
列车上,费雯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车窗外,五光十色的巴黎飞快后退,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数小时后,巡夜人员在例行检查中发现高塔的主人消失不见,教会立即展开了紧急搜寻,然而她消失的整个过程,都没有在约德系统里留下任何记录,她就仿佛幽灵一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影。
而高塔上眺望城市的一幕,变成了她在巴黎留下的最后影像。
那之后,这位年轻的辉光使徒彻底消失在了“约德”的视线里,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或者已经离开了巴黎。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费雯丽的出逃完全是出自她的本意,虽然必然有借助他人的帮助,但她的确是自己迈出了逃离的那一步。
更让人恼火的是,在辉光教会的账户里,有一笔大约一亿欧元的资金不翼而飞了,就算是对辉光教会来说,这么大数额的流动资金被一次性偷走,他们也要手忙脚乱一段时间,才能填补上这个缺口。
与此同时,德国的法兰克福站,国际旅客列车正在火车站停靠。
身穿棕黄色长裙的红发姑娘跟着人群一起下车,在最近的店铺里买了一只全新的行李箱,带着行李箱,离开了车站。
对于丢失了一名旅客一无所知的列车重新发车,驶向遥远的冰雪之地。
……
意识进入虚幻的沙漠景象,没过多久,费雯丽的眼前便完全清晰,看到了已经到场的四位聚会成员。
这次聚会依旧选在了沙漠里?幸好现在是夜晚,只是气温比较低,否则我还好,其他人会融化吧,比如奥格先生看起来就不像很耐热的样子……费雯丽半心半意地和其他人打招呼,思维异常活跃地想着。
不能否认,她现在比以往要更加兴奋,甚至感觉眼中的世界都要比以往明亮,看到几位已经有所了解的聚会成员,更是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激情。
费雯丽从未觉得哪一刻她像现在一样灵感勃发,她觉得给她一个开口的机会,她能源源不断地作出一百首诗。
尤其是刚刚和我达成了合作的加西亚先生和怀特先生……费雯丽怀抱着感激之情望向他们,十分想要赞颂一下他们。
虽然她没有亲眼目睹前者的行动,但在刚才,她和怀特先生一起搬运财富时,对方行动时的果决迅速,和出手时的轻松写意,都给费雯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她对这位亲切而又友善的高等阶强者充满了敬意。
就是不知道,如果我支付一笔额外的酬劳来表达我的感激,怀特先生会不会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
在费雯丽即将开口赞颂时,她看到怀特先生噙着笑意,轻轻鼓掌,说道:
“费雯丽小姐,祝贺你终于飞出了疯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