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独夫

陆沉恍然，心悦诚服道：“陛下目光深远，微臣佩服。”

文帝哼笑道：“只是想要吞掉南梁，谈何容易。楚蛮子这次是发了狠了，无外乎是想先将梁国打垮，没有了后顾之忧，且再无粮草之虑，就可放心腾出手对付咱们大齐，但楚蛮子却是忘了，他们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楚国了，那时的楚国，号称‘强楚’，而如今，楚蛮即便仍然悍勇，但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梁国再是外强中干，也是坐拥土地广袤，幅员数千万！楚国纵使能打败南梁，也必定会伤筋动骨！”

陆沉点头道：“陛下深谋远虑，乃古往今来第一明君，梁楚何德何能，可与咱们大齐一争锋芒，被灭掉，不过是早晚的事。”

“少给朕带高帽。”文帝说道：“在对梁楚的战争还未开始之前，你督监院才是主力，朕交代给你的事，你决计不可怠慢，不过有些细节还需好生斟酌，朕对你的能力从未怀疑过，可却也正是怕你能力太强，而使得梁楚高层彻底陷入瘫痪，如此一来，只怕惹得两国罢兵，反而适得其反。”

陆沉道：“微臣回去后，第一时间便拿出个章程，交由陛下过目后，再着手施行。”

文帝摆手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无须告知于朕，记住，此事乃你陆沉自作主张，非朕授意。”

陆沉心底一哼，这等脏活儿甩给自己，您也是真爱惜羽毛。

您是最英明仁善的贤主，老子是最卑鄙下作的鹰犬。

和皇帝真他娘的是没有道理可讲，竟他娘的背锅去了。

虽然腹诽，可陆沉却岂敢表露半分，唯有老老实实应承道：“请陛下放心。”

文帝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陆卿啊，朕对你万般倚重，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陆沉道：“陛下对微臣寄予厚望，天恩煌煌，臣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文帝说道：“还有一事，梁楚打得热闹，咱们大齐虽然坐山观虎斗，可也不能太闲着，朕决意横扫域外一干小国，继续扩大版图，不许称臣纳贡，不许自立为王，天底下只能有一个国号，那就是大齐，任何胆敢妄图称王称帝者，都要剿灭！至于打下来的土地，便设为州县，一干王室，全都押送京都，听候发落。”

陆沉一震，自古以来，无论哪朝哪代，对于称臣纳贡之小国，只要不是占据中原正统之地，都能给与包容，允其夹缝中求存，可文帝却是要全都剿灭，一个不留……

真狠呐。

文帝顿了一顿，漠然说道：“还有，周边诸蛮，正受同化，但朕的意思是，同化之策，乃几十年的大计，非一时三刻所能实现，待朕统一天下后，腾出手来，便将这些不识好歹的蛮子全都迁徙于各处，如若谁敢抵抗，便打到他们同意为止！”

陆沉沉吟道：“陛下，如此是不是……”

文帝冷眼道：“你是不是想说，此举实是穷兵黩武？”

陆沉不置可否。

文帝淡淡道：“若能在朕之一朝，将所有祸患扫清，纵使朕被后世斥为独夫又如何？朕要创立一个空前绝后、万世不朽的王朝，而这个过程势必要充满前所未有的血腥杀戮，朕不怕史笔如刀，戳朕的脊梁骨，朕只是想要让后世人都知道，朕是千古一帝，是古往今来最有作为的皇帝；而大齐，亦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帝国。”

他突然一顿，目光灼灼看着陆沉，问道：“陆卿，你愿与朕，一同铸造这前所未有的盛世吗？”

陆沉躬下身，大声拱手道：“臣义不容辞！”

“好！”许是情绪激动使然，文帝忽然剧烈咳嗽三声。

冯力赶忙上前将他扶住。

平复片刻，将冯吉推开，他面容好像又被苍老所覆盖，有些憔悴，有些郁郁。

“陆沉。”

他突然唤了陆沉一声。

陆沉忙道：“微臣在。”

文帝沉默片刻，说道：“你如果无事，就多去看看公主。”

陆沉一愣。

让自己去看公主？

先前不是还让自己与公主划清界限么？

见陆沉没应声，显然在寻思什么，文帝淡然道：“你一定是在想，朕让你去看公主，是否蕴含着什么深意，对么？”

陆沉不敢抬头，“臣惶恐！”

文帝没来由深叹一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便与你照实说了吧，朕从未后悔过什么事，却唯独在绫华这件事上，一直引为心结。当初若朕不计你家中还有妻妾，或许而今，绫华也不会这般……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朕将绫华从小宠爱到大，可却为了大齐未来的江山社稷，未尝没有将她牺牲的意思。那洛逊……是个混账东西，他怎配得上朕的宝贝女儿，有时朕思来想去，只觉愧疚于心，辗转反侧，陆沉，你能知晓朕的心思么？”

陆沉不敢言其他，说道：“陛下舐犊之情，微臣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却也是几欲闻之落泪。”

文帝也是喜怒无常，冷哼道：“你也少在那里说风凉话，若你当初答应，朕又何至于挑中洛逊那么个货色。公主凄苦，你要负最大的责任。”

陆沉下跪道：“臣惶恐！”

“起来起来。”文帝满脸不耐烦。

陆沉起身。

文帝道：“无论如何，你与公主之间，也算有分情义，虽然朕不许，但愗贞，终究是你的亲生骨肉。朕让你多去看看绫华，其意绝不是让你生出什么心思来，只是想让你能给朕的女儿解解闷，除此之外，你不可有他想！还有，朕要再重新嘱咐你一遍，莫要有让愗贞认祖归宗的心思，他姓李，乃是皇室骨血，与你陆沉，毫无瓜葛！”

陆沉不敢吭声。

文帝也觉话有些重了，顿了许久，变得缓和下来道：“陆卿，你要了解朕的一片良苦用心，愗贞将来若想即位，就不能身世不清，否则他便难以登临大位！你若真的心疼这个孩子，便好生辅佐他，朕可以明白告诉你，朕早就准备将这千斤重担交在你的身上，你可千万不能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