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福晋待不住——四阿哥就站在前面,正在指挥着救火的众人。
福晋说什么也想和夫君待在一起。
看她人居然还往前赶,海蓝急得一下子就跪下来了,带着哭腔抱住了福晋的腿:“福晋主子,不能去哪!”
嬷嬷也在后面抱住了福晋:“福晋,福晋!奴才陪您去大门口吧!这都乱成了这样——您得去看着二阿哥!二阿哥在等您呢!”
一片混乱之中,李侧福晋也过来了。
站在远处的空地上。
她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恐惧之意, 只是满脸震惊地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着的沁秋斋。
弘昐在她后面,正被小太监给背在背上,另一个小太监拿着他的拐杖。
弘昐趴在奴才的背上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被火势烧的通红的半边天,脸上居然有些兴奋。
小孩子才活了几载光景,更不能切身体会到水火无情的可怕,只是觉得既然阿玛命令这么多人去“救”火了,那就一定救得下来。
这时候,耿格格被人架着, 踉踉跄跄的从院子里奔出来了。
她其实看着还好,除了衣裳头发狼狈,脸上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只是不住咳嗽。
被熏到了。
她其实屋子在最里面,但为什么会是第一个被救出来,也是有原因的。
耿格格这一晚睡得迟,一直在做女红,火灾发生的时候,她也就刚刚上床没多久。
人并没有睡得沉,反倒是旁边的婢女打瞌睡,结果耿格格一听见动静,就把奴才们都给喊起来了。
因此也是万幸。
后面接着救出来的是春氏和那氏。
春氏就不像样了,一只脚上连鞋子都没穿,只拖着白色的袜子,吓得涕泪横流,又哭又叫的, 整个人都处于受了刺激崩溃的边缘。
她衣领还敞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居然还有救火的小太监在旁边盯着看,看得都出了神——被旁边的老太监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脖子上。
主子爷还在这儿——小子要想死,别拖上大家一起死!
那氏跟在春氏后面,手里拿着一块浸湿的手巾帕子捂着口鼻,被几个冲进火场救火的奴才扶着胳膊。
她看着也是虚弱的不行,身子一直摇摇欲坠,等被架到了安全地带,顿时就他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春氏挨着她坐下,捂着胸口就嚎啕大哭起来了。
春氏和那氏两个新人侍妾是住在同一间屋子的。
这屋子就在郭格格屋子旁边——因为靠得近,郭格格那间屋子一着火,风势携带着火星,也就燃烧到了那氏和春氏的屋子。
春氏的床铺在屋子里侧——辛苦积攒的身家也在旁边的柜子里,意识到失火了之后,她第一件事不是忙着跑,而是立刻就去收拾那些身家。
那氏的床铺距离门口近一些,其实本来是可以立刻跑出去的。
为了催促春氏赶紧出来,她本来已经到了屋子门口,结果又折返了回来,一番好说歹说, 好不容易才把这要钱不要命的春氏给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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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氏想着自己痛失的那些好东西, 哭得越发捶胸顿足,福晋听着只觉得晦气极了,眉头一皱,斥道:“春氏!”
被福晋这么声色俱厉的一喝,春氏猛的闭上了嘴,改成了呜呜咽咽。
那氏在旁边,伸手偷偷地从袖子里握住了春氏的手,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掌,轻声道:“没事儿,春姐姐,性命才是最紧要的——人没事就好
!”
春氏捂着脸,倒在了那氏怀里,压抑着声音抽泣。
那氏拿了自己的手帕,一点一点给她擦着眼泪。
春氏抬起眸子,看着那氏。
谁能想到——在刚才那种紧急情况之下,那氏居然还没有丢下她,一个人先跑出去,而是硬生生的又折回到了屋子里,拉着她一起跑了。
想到自己平日里对那氏说话从来居高临下,而那氏也只是一笑而过,不多计较,春氏心中难得的涌起了一阵愧疚。
她望着那氏:“好妹妹,想不到你是个这般重情义的,倒是我从前不识好歹,是个白长的眼珠子,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了!不,比亲妹妹还亲!”
一边说着,春氏就紧紧地握住了那氏的手,流着眼泪往自己胸口揣着。
那氏刚想说话,就听众人都吓得惊叫了起来。
福晋、春氏、那氏几个人齐齐抬起头望过去,才看见大火燃烧的屋子之中跑出了一个“人”。
那人头上似乎顶着被单一类的东西,极尽挣扎。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也能想象得出来这个人面上表情的狰狞。
这个“人”在火光中,手脚以诡异的姿势舞动着,然后渐渐地跪了下来,同时发出阵阵痛苦至极的惨叫——这一幕实在太过吓人,就连在边上救火的小太监们都给吓住了,没人敢再上前去。
过了一瞬,就有人前前后后的都反应过来了:那就是郭格格!
李侧福晋盯着郭格格,眼角的肌肉就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福晋也惊得震住了,愣了一瞬,忽然就听见旁边旁边有孩子的声音,哇哇大哭了起来:“额娘!我害怕!我害怕!那是什么东西?!”
是弘昐趴在小太监的背上,被这一幕吓得嚎哭了起来。
李侧福晋心疼儿子,赶紧就过去用帕子捂住了弘昐的眼:“别怕!儿子!别看,别看。”
四阿哥听见儿子的哭声,一回头才看见李侧福晋居然带着弘昐在这儿逗留。
他顿时脸就黑了:“李氏!别带孩子留在险地,去前院!”
这边,弘昐攥紧了小拳头,挣扎着要从小太监背上下来。
小太监不敢违抗小主子的命令,蹲在地上把弘昐给放了下来,就看小主子猛的一伸手,劈手夺过了旁边人手中的拐杖,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前面方向走去了。
李侧福晋刚要跟上儿子,忽然就听郭格格用已经嘶哑到几乎辨不出是她原声的声音,凄厉地喊了一句:“侧福晋救救我!”
李侧福晋微微一颤,再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赶上前去扶住了儿子的肩膀,把弘昐往前院方向送过去了。
……
前院那里,空气里的温度明显低了很多。
这时候正值深夜时分,人们正处于深睡之中。
然而四贝勒府这一趟走水动静不小,惊得大门外的长街上也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