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园十二

在这一路上，葛瑞思在脑中塑造了无数的世界。她没有被错综复杂的时间和空间迷宫糊住脑子进而遮住双眼，将食物递交给威诺，真是一件可被称作奇迹的事情了，对于她自己也是这样。

疲惫至极的葛瑞思度过了十分艰难的一天，她感觉十几年都没有像今日这般运动过了。

直到粗壮的双腿艰难的伸直坐在草坪上休息时，她的脑子都在受酸痛麻木的躯体所控制而浑浑噩噩的，就像背着沉重无比的大铁球踩在轻飘飘的云朵上，她甚至看了眼幻想中的前方后，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她正踩着的云朵或许就是她笨重无比的脑袋。

只能说除了眼前不是黑色的外，她完全深处在诡异的梦中。

也只能是葛瑞思能在一段不算近的路程中有那么多的感想。除了她自己，路上见到她的人也总是将奇怪的眼神投向她，不知道是在疑惑她为何会这般陷入路程的迷局中，还是在疑惑她所疑惑的内容。

总的来说，葛瑞思在脑中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找到了她饥饿的孩子们，将填饱肚子的食物交给他们。

葛瑞思等几个孩子吃完食物便又要赶回去准备晚饭。为了避免他们几个都到家了，葛瑞思还在路上研究生命的难题或者在脑中塑造神秘复杂的世界、探究事物的本质，黛丝将视线放在吃的最多又最小的威诺身上，让他和葛瑞思一起回去。

吃饱喝足的威诺表示只想躺在草地上休息，顺便在草坪上翻几个滚来辅助消化，静静等待着日落，然后再吃一顿饭。

威诺摇摇头不想同意，但他的小胳膊却扭不过黛丝粗壮的大腿，在黛丝危险的眼神威胁下，最后还是被葛瑞思牵着小手回家了。

黛丝面上表示很难过，她不想威诺离她而去，不过重任在肩的威诺今天太累了，黛丝看到他的小身体都快要站不住了，两条小腿站在草坪上就像出生没有几天的小鸭子，一不小心便要因为瞌睡而摔倒，两只眼睛的眼皮一不留神就要盖上了。

只能说他与葛瑞思一个是体力劳动，一个是脑力劳动，这两个人都太辛苦了。黛丝最后还是不舍的让威诺跟着葛瑞思回去。隐藏内心的暗暗窃喜。

临走前威诺交给黛丝一只白鸽子。

“这是老鬼鬼给我的。”威诺哼哧哼哧地从肚皮上掏出来，十分高兴的说。

海曼看了席恩一眼，感觉席恩的面色不太好。接下来威诺的一句话将席恩面色不好的原因解释的清清楚楚，再也不能比这更清楚了。

“老鬼鬼说这是席恩做的垃圾，用不着爱惜，代表着老鬼鬼的一番狗屁不通的心意，好像是这么说的。”威诺说完瞬间躲在葛瑞思的身后，朝着席恩做了个鬼脸，将瞌睡虫打跑了。

“该死的老鬼，该死的蠢蛋。”席恩背对着其他人抽着烟骂着，他也不能怎么样，与威诺一般见识那他就太掉价了，不过，咒骂两句还是可以的。

海曼站在他身边，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中带点同情般的安慰和说不上来的嘲笑。

“够了，我又不是在躲着抽泣。”

“在外人的眼中却是另一番的景象。”

“够呛，你毫无疑问的恶心住我了。”

海曼调侃的说：“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随你。”席恩拐着脚往四周转了一圈说：“小家伙真的走了？”

“我可不知道他原来这么怕他。”

席恩没有说话，而是双眼如同一只刚死的鱼的眼睛般定定的看着海曼，叹息后两条手臂搭在海曼的肩膀上说：“走了，去看看莫尔想的怎么样了，希望他不要原地打转。”

海曼看着他在阳光下的背影，感觉席恩已经成为了一个坚实的男人，在这一刻海曼仿佛明白了什么。席恩害怕威诺。海曼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逗笑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要说害怕威诺，海曼认为所有的人都害怕。狡黠的小孩子最令人头疼了！

独自思考的戈琳漫无目的的行走，越显沉重的篮子一直挎在她的手臂上，戈琳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冲动下的决断反而会让她的心静下来，而不是在此时陷入无限的纠结中。

见鬼的是，戈琳越想就越纠结，意识都不知道发散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到现在她都在构思其中一个决断中发生孩子跌倒怎么弄的可能性！甚至在一条线中的规划中，连孙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我要静下心来，莫尔，莫尔。”戈琳双手握在一起深深出了一口气，不能再推断未来无穷的可能性了。

“戈琳？”

戈琳抬起头瞪大双眼叫道：“莫尔。”由于太过惊讶她差点摔倒。

“还真是戈琳。”莫尔说。

“嗯。”戈琳垂下头不去看莫尔那一张迷惑住她的面孔。

两个人相对无言，他们都还没有思考好。

“我看到了一朵花，去前方看一看。”

“我闻到了花香，去前方细细闻一闻。”

两个人同时说道。

戈琳感觉无数挂在心房的小铃铛被莫尔摇晃，清脆的铃声混杂成了交响乐，她偏过羞红的脸颊略皱着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莫尔张了张嘴又闭上，脚在原地动了动，愣了愣后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不自然的神色浮现在全脸。

“还请见谅，我先走了。”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两人在犹豫半天后又同时说道，戈琳捏了捏耳间的碎发，神色慌张。莫尔在心中甜蜜的哀叹，他应该去寻找不知道丢在哪里的手杖了。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该走了，可相距不远的身影在牢牢吸引着自己，甚至双腿都迈不开步子。

“嘿！戈琳和莫尔。”远处传来对两个人的招呼声，“搅局专业户”席恩隆重登场，还带着无与伦比的笑容。

海曼想捂住席恩的嘴却慢了一步，只眼睁睁的看着席恩张开嘴上下半的白牙全露出来，然后戈琳和莫尔像是被惊住的小鸟快步离开对方，好像是席恩的铁齿钢牙将两个人之间若无若有的线咬断了。

“莫尔先生。”海曼对越过他们的莫尔先生打声招呼，但急匆匆的莫尔可顾不得他们了，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丢失的手杖上了。

“哎，莫尔小心点，戈琳已经走远了，你可以继续待在原地了。”席恩的微笑露出来给瞎子看，手还指了指戈琳远去的身影，“莫尔先生！”席恩加大音量。

莫尔被喊醒了，意识到刚才他好像在心烦的焦急中忘记了自己是个瞎子，竟然敢如此横冲直撞地大步朝前走，在席恩“好心”的提醒下，他才猛然想起，顿时站立在原地，不再去找他心心念念的手杖了。

手杖什么的见鬼去吧！

“谢谢你们。”莫尔维持着脸上的和气说。

“用不着客气，我们走了，去看看活泼开朗的戈琳怎么样了。”席恩看了一直露出微妙表情的海曼一眼，嘟囔着小声说：“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吧，这两个人应该也没有吃午餐吧？”

“没有出错。”海曼说。

“啊。”席恩揶揄的眼神在莫尔和快要消失的戈琳身边来回转，“这两个人真是一对，体力都这么好。应该将威诺叫过来看一看，他真应该学着点，娇气极了。”

“爱情的魔力会将不幸的一切都忘记，更不用说微不足道的饥饿了。”海曼说。

“这可不一定了。”席恩不甚肯定的话语消失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