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惬意的黛丝站在圆形喷泉旁边的四脚马的雕塑前,撑开葛瑞思送来的青绿色花伞顶在头上,嫩黄的花边将她的额头挡住,嘴角上扬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真是满意极了,内心都涌现出一种梦幻般甜蜜的爱恋,仿佛在替戈琳高兴。
等一切归与黑暗时,她迅速拽走两个要在草堆中安窝的男人,准备回家。
少了威诺的喧闹,海曼还不适应黛丝和席恩之间的诡异模式,两个人绝对不是生疏,可这种状态也不是亲密的样子。
这对年纪不大的男女就像抢占身体的两条灵魂,斗争的要你死我活;也像是一片屋顶上飘着的两朵云争抢着一小片地方,还是两朵黑灰的乌云,用幼稚到威诺都瞧不上的语言相互咒骂着,恨不得连眉毛都甩到对方的脸上。
当一段激烈的咒骂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停止,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海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东张西望四处观看,却在进入瑰红大街的时候,两个人又开始了,心思活络的比刚才强上的不止一倍。
海曼顿时明白了刚才那种诡异的停止是何道理,这就相当于两军交战,时不时也有休息一番或者空出制定战略的时间。
被夹在其中的海曼在两个人互骂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但却无法摆脱,毕竟辱骂不是战争,哪方技高一筹都不能将对方打死,况且这两个人还势均力敌,更无法判别谁输谁赢了。
海曼便在这场言语上的战斗中充当裁判,当第一次两个人同时问海曼谁厉害的时候,海曼毫不犹豫的指向黛丝,他尊崇的也是女性优先的“战策”。
席恩冷哼一声,看样子是对海曼失望透顶了。
一盏盏街灯整齐的排列,前方的通道在微弱的闪烁光线下通向海曼不熟悉的地方。他注视阴影中诡谲的瑰红大道,皱了皱眉头,街上飘着呛人的烟味。
周遭的咖啡店和商家开始紧锁大门,在女王的巡逻队还未上场的时候。微亮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惨淡的路面,蜡烛和煤油灯混杂在一起的混乱气味齐齐涌向海曼的鼻子,这些都是他不熟悉的感觉。
正互相观望的两个人背对着对方又同时冷哼一声,沉默了片刻又开始了争骂,再询问海曼的时候,这一次他说了席恩,海曼信奉的是“你来我往”的战略,他只能期盼这两个人的“战斗”会是双数。
黛丝冷哼一声,朦胧的街灯如同焦糖般粘腻,却无法将她的眼神融合些,看她的样子是想将海曼生吞活剥了。
海曼加快脚步,想快些回到家中,让可怜的小威诺来转移下愈发红眼的席恩和黛丝之间的战火。同时也希望不要到家的时候,这“战火”将葛瑞思的温馨小家给烧着了,家里可是布满了柔软易着的物件。
“四季之巅乃盛夏!色彩绚烂绽华丽。日夜交替一瞬间,乌鸫清将短诗吟。灰色布谷大声告:绚丽夏日欢迎你!苦闷天气已过去,森林枝叶正繁密。”
卡德门饭店门口前,铺着深红地毯的台阶的角落中卧着一位白发的老头,他最大限度的将衰老的脸凑在踩上台阶的女人脚边,奸细的双眼色迷迷的盯着,嘴里哼着胡乱作曲的上古民谣。
站在两边的门房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不想与这个可恶的老头一般见识,只要他不躺在楼梯中间就行了。
“嗨,三个小恩人!”桑格老头如同饿了三天的饿狗见到了骨头,蹬起依旧灵活的双腿,手脚并用的朝着海曼身边扑来,在光与影之间来回穿梭,如同一条半截身体进了棺材的黑猫。
凑近看,才能看清楚桑格老头正张衰老的面孔。稀疏卷曲的银白头发被烟灰染上层了暗淡的颜色,胡乱的披在脸上,看起来他昨晚又是在废弃的烟囱中度过的一晚。一张布满深壑的脸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戴了张从百年老树上揭下来的树皮,看其苍老的程度,保准是最贴近树根的位置。
他矮小的身躯半弯着,看样子就像全身在地上匍匐行进,背如同一座桥般拱起,前胸即将垂到地底下。
桑格老头靠近三人时停止了跑动步伐慢了下来,这时海曼才发现他的左脚瘸的很严重,左脚不正常的扭曲着,即将依靠脚面走路。
同时桑格老头的右手也缺少了一截小拇指,这等他手掌颠了颠三枚铜板的时候才能看到,平时他都要将手藏在衣兜中,捂的严严实实的,连丝风都不能钻进来。
“哟,守护者。”席恩毫不在意的称呼他极具讽刺的别名,这一位“守护者”看守的是三枚铜板,从不离手的三枚铜板,当然多了桑格老头也守护不住。
席恩看向桑格接着说:“你唱的是什么鬼玩意,这都要进入秋天了。”
“盛夏长存我的心间。”桑格老头发出尖细苍老的虚弱声音,发黑的舌头伸了伸,双眼狡猾的转了转,凑近海曼说:“呀!这是个新人呢,不过是个女孩就更好了。啧啧。”他邪恶的眼神瞄准黛丝露出黑黄的牙齿。
“离他远点,海曼!”黛丝看来也对桑格老头了解的很透彻,皱着眉头说,毫不在意的将嫌恶摆在小脸上,别过头一步步往后退着,双手在身后摸着什么。
“哟,标志的小美人别在意我啊。来来,新来的孩子,来看看我手中的铜板,你不想要吗?”桑格老头露出狡猾的微笑,苍老的手掌中静静躺着三枚闪闪发光的铜板。
当海曼的视线放在上面的时候,桑格老头逗弄般抖动了两下,将显眼的断指更明显的摆弄出来,他又说:“看不上硬币,我的手指看看吧。稀奇古怪的东西谁都喜欢的。”
见海曼没有理会他,桑格老头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慢慢拨弄着三枚铜板感叹道:“最贫穷的人和最富贵的人同立在这片蓝天之下!”他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纠正道:“哦,黑天。”
然后笑的注视着海曼,刚才的脸皮只能夹死一只蚊子,现在能夹死一只大苍蝇了,“来,钱币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会嫌少的。”桑格老头露出虚假又激动的笑容。
“别理会他,海曼。”黛丝说完将海曼和席恩挤开,双手握住一柄匕首直对着桑格老头说:“我想试一试,看看你的其他的手指是不是像你的小手指一样脆弱,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呢?”黛丝将手套摘下,白嫩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刀柄,歪着头冲着桑格毫无威胁的笑,嘴角则嫌弃至极的勾起,恨不得将桑格老头捏死。
“你不能伤害我,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伤害了我,我,我会让你这个小杂种后悔的!”桑格老头收回硬币,迎着黛丝的刀尖还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那副小心猥琐的姿态,要是从身后蹿出一只蚂蚁,他都胆怯的不会再往前走了。
黛丝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倩笑着说:“好啊,正好让我来看看有多少人想要你死。我保证,要是你今天死了,死在任何一个人手中,明天所有的人都会说你是意外而死。难道不是吗?你无论怎么死都是意外而死。”
席恩在一边狂点头,挑衅的说:“是啊,是啊,我可以作证,让这老混蛋的尸体都去见鬼吧!漂亮极了,黛丝!”只有共同“对敌”时,这两人才能放弃对彼此的攻击。
海曼挑了挑眉头,实话实话,第一眼见到桑格老头的人都不会喜欢他,而越见他则会越不喜欢。
桑格老头咽了咽口中的浓痰,下垂松弛的嘴角如同腐肉生虫被乱拱的虫带动般慢慢张开,低下头往地上啐了声,拐着脚插着兜骂骂咧咧的走回了远处。窝在楼梯上,桑格老头还冲着还在看他的三人吐着舌头,奸猾的眼神转到黛丝身上,如同恶狗般在黛丝身上舔舐一番。
都能闻到恶臭的腥气了。
席恩变了脸,拿起地上的石头一挥,正中桑格老头的额头,老头狼狈又凶狠的看着他们,两条腿却往后缩了缩。
黛丝挑着眉头欢乐的鼓了鼓掌,席恩高兴的哈哈大笑,饭店的门房也拿脚踹了踹桑格老头,而桑格老头只能捂住流血的额头缩起身子恶狠狠的注视着他们。
“快跑吧,哈哈,桑格老头要发火了,要是拿银行的金门砸我们怎么办呢?”席恩开着玩笑说,一点都不隐瞒他对桑格老头的看不起。
等几个人远离桑格老头的时候,黛丝将匕首重新放回后腰处,往后看了一眼说:“对了,说起银行,这老家伙不是在杜培莱银行脚底下待着吗?”
“哦,杜培莱银行倒闭了,那个地方正在修建成一座更大的银行。这个时候,倒闭的人多,兴起的人更多,好像所有人都要走那个窄道似的,也不怕挤扁了。“席恩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一边踢着刚才得到的小石子。
海曼结果席恩踢来的小石子,一脚踢进了下水道中,对原来的主人席恩抱歉的耸耸肩。席恩没有怪海曼,因为席恩又找了个更大的小石子。
与之相比,黛丝对于桑格老头就要激动多了,等席恩话音刚落,她便一口气不断的说:“海曼,遇到那个老家伙,绕着走就行了,那个老头不正常,最喜欢小孩子了,太恶心了。就像刚才那样,老家伙会将断指的右手抽出来来诱拐小孩子,小孩子看到钱总是要伸手摸的,看不上钱的小孩老家伙就会用他那可怜的手指来引诱。当毫无防备的小孩子靠近他时,他便双手一抱将更可怜的小孩子抱在怀中。”
“他是抢夺食物吗?”海曼开着玩笑问。
“不,比那更恶心。”黛丝摇摇头,“他会蹭着被捉住的小孩的脸蛋,用臭烘烘的嘴巴乱亲小孩子的脸,有时候还激动的热泪盈眶呢。”黛丝越说越感觉全身发毛,好像她正在被桑格老头胡乱亲吻着标志的脸蛋。
席恩凑近低声对海曼说:“黛丝曾经被捉住过。”
海曼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黛丝这般讨厌那个桑格老头。
黛丝看到席恩的动作气愤的跺跺脚说:“不是被捉住,我只是一不小心被他拽住了手臂,最后挣脱了。亏我还想给他治疗手指,都喂狗去吧!我看我的好心是第一个喂狗的。”
眼见黛丝是真的生气了,席恩不再挑衅黛丝的暴躁脾气,咽下嘴边对她“好心”性质的揭露,只是叮嘱海曼道:“走在路上离他远点就行了,前几天他刚被一群醉酒的人揍了,你看他的腿瘸的更严重就知道了。哎,忘记你前几天还没有来呐,不过,你过几天要是再见到‘守护者’可要仔细观察他的脚踝,会发现更瘸的。哈哈,那都是‘荣耀’啊。”
海曼点点头,将视线放在前方挺立的尖塔上,乌黑发亮的石头堆砌在最顶端,瞧着像是一堆闪亮的黑宝石。
些微的颤抖吸引着目光,海曼的视线往旁边移动,不一样风格的圆顶和塑像屹立在黑暗中,色泽暗沉的石雕天使和哨兵驷马双目无神的居高守护着世人,乱飞的鸟儿仿佛感激它们的守护,“赏赐”了一坨刚出炉的粪便,然后嘻嘻尖叫着飞往了深不见底的高空,只在月影下窥见一丝蓝色的尾羽。
深灰色的天空笼罩着栉次鳞比的街道,微弱的灯光一盏盏开启也无法阻断黑夜即将吞噬整片大地的威力,海曼扭头往左侧看了一眼,火焰街道巡逻队又开始挨家挨户的赶人了。刚开启的路灯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度过又要被熄灭了,噼里啪啦的细小声炸开在灯罩上。
席恩疲惫的对熟悉的巡逻队打了声招呼,问道:“今天还这般忙活吗?”
正站在路灯下吸烟的队员说:“估计就忙这一段时间了,女王陛下的命令我们是不敢违抗,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队伍也该变一变了。那群站在大礼堂的老爷们也应该不只是会亲吻女王的手背,啊,应该说我英明神武的长官能改变改变策略。过几天会轻松的,轻松点。”
辛苦的巡逻队队员对着天幽幽吐了口烟,巡逻队也是分上下的,他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只能去看大街。
“嗯,我会配合您的工作的,这正准备回家。”席恩等他吐完悠长的烟后说。
“快走吧,小家伙们,对了,还有没有烟?我就指望着偷闲的时候来上一根,将瞌睡虫打跑。”
席恩摸了摸口袋将怀里的全部烟递上说:“悠着点,有点烈。”席恩的视线放在他的胸口上,上面写着:卡拉尼格·霍克。
“这样更好,改天碰到了会给你们行个方便的。”路灯下的巡逻队员双手接住席恩丢来的烟,露出一口黄牙说。
“意外之喜,到时候还要托大人您的恩了。”席恩客套完,便带着海曼与看热闹的黛丝快步往前走。要席恩说,这个巡逻队活的时间估计还没有他活的时间长,要是能行个方便那是凑巧的事了。
几个人走往前拐走上了一段碎石子小道,在树木和水塘蜿蜒前行。
“停下,我看前面那个人十分的熟悉,快看看,你们两人好眼神的人快告诉我前面的人是谁?”黛丝突然停下来低声说道。
“是个男人。”海曼简短的回答。
“啊。”黛丝面无表情的鼓掌,“真是好极了,我的眼睛又不是长在可怜的莫尔身上了!”
“是巴尔达斯·里德!红头发、红眼睛的巴尔达斯。“席恩低声说,为了配合黛丝的意外停下,他还用了非同一般的感叹。
“好极了,席恩,还有,嗯,长了一双瞎眼的海曼,我们快回去吧。告诉你们,今天我能看两场动人心魄的表演了,不过后一场有点惹人发笑却不是个喜剧。”黛丝用可怜的眼神看向前方的巴尔达斯,啧啧两声又说:“巴尔达斯,哦,小倒霉蛋,心思不正的混蛋。”
“看什么戏?”席恩还以为错过黛丝说的话了,低声问了问海曼。
“歌剧吧。”同样不注意听的海曼随意胡扯道。
“闭嘴吧,两个蠢货,连巴尔达斯去做什么都不知道。”黛丝愤怒的说,依海曼看,她在黑暗中简直就像一条沾水炸毛的黑猫,每一条毛都奋力逃脱皮肤的控制,海曼甚至还想到了蒲公英的样子。
“无可救药。”黛丝丢下一句话便往前快走,回头见到两个“蠢货”依旧在面面相看,又拐回来压低声音说:“葛瑞思,葛瑞思,他要对葛瑞思表白了!”
“哈哈哈。”席恩爆发出一阵惊人的笑声,连早睡早起的鸟儿都被他惊的起飞了,黑眼圈围着的一对眼睛看了看正笑的左摇右晃的席恩,知道又是一个黑天不睡觉的傻子,便拍了拍两下翅膀重新回窝。
“该死的,席恩你要引来愚蠢的巴尔达斯吗?”黛丝睁大双眼,看着无可救药的席恩恨不得抽出匕首来将他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