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顿蕾·霍特尔特丝,现在是凯特蕾·里格森,她是年轻的角斗士与美丽的侍女生下的孩子,出生和生长都是在金色夜夕阳。在她出生几天后,父母全死了,拜城主阿斯兰·穆伦所赐。
母亲留下来一块宝石,告诉刚出生的她吃下去。凯特蕾·里格森很听话,在她能吞咽的时候,她感觉了母亲对她的呼喊,将紫白色的宝石吞了下去。其实是那时候她饿的受不了了,眼前出现了幻觉,嘴边有什么她便会吃什么。
塔克·里格森是从外地运来的奴隶,从小便与凯特蕾·里格森生活在一起,可以说她是他养大的。
塔克·里格森是个魔法师,小小年纪便展露非同一般的天赋,也懂得聪明的隐藏。
他是位野蛮至极的魔法师,从荒败的野蛮地中吸食着无尽的黑潮与寒冻成长,逐渐成为把控黑暗的凶杀者。
长大成人的他参与了斗争,一进角斗场便成为了王者。土地是他忠诚的臣民,黑暗是他坚实的附庸。
他唯一心爱的是凯特蕾。
至于凯特蕾·里格森为何能出去,是因为塔克·里格森,他连胜了三十场,提出了要求,获得了从穆村林顿走出去的权利。
这种强力的角斗士可以提出让在场群众大半同意的请求或者要求自由,塔克·里格森选择了第二条——要求了自由。
自由来之不易,全是血泪拼杀,这种连胜三十场的角斗士也就塔克·里格森一个人。
苦苦煎熬多年,本该破壳而出,但他将这项权利给了凯特蕾·里格森。
他时常听凯特蕾·里格森提起外面,猜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凯特蕾·里格森很想出去,他是为了凯特蕾而选择了自由。
但也不是没有条件,塔克·里格森的条件是,要是凯顿蕾·霍特尔特丝再被他捉进怀里,她就要变成凯特蕾·里格森。
她同意了,结果半路遇上了杰弗里,选择为他效忠,再加上她对塔克·里格森怀着真切的爱恋,一时离开塔克,她便心中孤寂,惊慌如同刚生下却拥有了思考能力的婴儿。没有多久便又回到了金色夜夕阳,也变成了塔克·里格森的妻子。
至于杰弗里为何会知道,因为这间闷不透气的黑暗屋内还有第四个人,一个快要死的人。
这个快要死的人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在死去前,他希望能帮助杰弗里,死的光荣些。
杰弗里摸黑也能看清楚他断了的双腿和一截的左胳膊,沉默片刻,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这个要死的人当然不知道,杰弗里问了好多个这类的小问题,可怜的人都不知道。杰弗里也是个热心助人的人,他说:“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这话一出,将死之人眼睛发了亮光,视线对准了还在举办相结合婚礼的两人,说了一段他们的爱恨情仇,让杰弗里了解到了这对新结婚的夫妻。
“我还有一口气,你还想知道什么?”
“安丽斯·霍利尔特丝。”杰弗里问道。
“什么?”
“凯特蕾手执的弯月形双刀。”
“哦,那个啊。”
“你还有气说吗?”
“还有点气。”
弯月形的双刀——安丽斯·霍利尔特丝是塔克·里格森为凯特蕾·里格森打造的。
在凯特蕾得到魔法不久,塔克便逃出了一阵子穆村林顿,他那个时候是无名小卒,惹不得人的注意。他用了两天的时间带回了这把刀。
塔克是个强大的人,他去了黑境最高的山峰——格木峰,杀死了所有的雪巨人,得到了所有雪巨人残骸现出来的雾寒凝魄,并打造了一把弯月形的双刀送给了凯特蕾。
“你可以死了。”杰弗里冷漠无情地说。
将死之人变成了已死之人。
杰弗里将视线落在双刀上,勾起了个危险的笑容,火红的眼珠有不可抑制的火光,饱含血腥的兴致。
此时再看,那把精巧的双刀洁白如雪、清冽如雾,无垢如霜,却也浸满了鲜血。它有格木峰上雪巨人全部的鲜血,也代表着塔克血气浓郁的爱意。
杰弗里等了很久,这场持续已久的混乱婚礼才结束。
凯特蕾躺在塔克怀里安然入睡,像个娃娃一样毫无哀愁,身上挂着一张旧袍子。塔克则是将他纯净又野蛮的眼神对准了一旁的杰弗里。
两人没有说话,杰弗里提高警惕,躺在地上的身体呈防御的姿势。
无声的对峙在两人之间,中间还隔着一个刚变成尸体的人。
“凯特蕾说她为你效忠。”塔克说话了,声音不冷不淡,态度随意,像是一头餍足歇息的狼。
杰弗里调动体内的魔法能量,手指缩在身后,说:“啊,是啊,我救了她的命。”
“我本想你的。”塔克把凯特蕾搂得越发紧。
杰弗里一动不动,火红的眼睛里藏着讥讽和无畏,他不是瞧不起被女人绊住双脚的男人。
杰弗里不会瞧不起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生而高贵却在最深的淤泥内生长,最高与最低之间,他都待过,所以,他不会瞧不起与他以前一样的其他人。
他的眼神只是代表着他对塔克的态度,或者说,他在塔克面前不能像个怂货一样。他选择用这种挑衅的眼神来与不动如山的塔克对阵,要是他也不动如山,两人都要睡着了。
“但凯特蕾不让我杀你,她做事很讲信用。”塔克低下头摸了把凯特蕾的脸颊,说这话的时候略带点委屈,像是一条守护凯特蕾的忠犬。
在一旁关注两人的杰弗里可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最多是一些热情奔腾的喊叫,但他也没有将这些问出来,而是挑着一道桀骜不驯的眉问:“所以?”
“我与凯特蕾同在,一同跟随你。”塔克说。
杰弗里扬起眉毛痛快地笑了笑,抬起右手拍了拍简陋的衣服,像是在鼓掌。手指在眼前一晃,黑暗的空中亮起了一束的灿烈的光,原是指尖点上一层灼眼的火焰。
塔克抱着凯特蕾顺从地低下头,眼睛如月下的树叶,暗一半、明一半。
杰弗里轻轻抬手,火焰熄灭,说:“跟着我走吧,塔克·里格森。”
“是的,大人。”塔克轻轻抬头,墨绿色的眼睛看向杰弗里。
这之后,杰弗里才知道,原来塔克被人限制住了,只能待在这间房中。房的四周被城主请来的高深魔法师布置了个限制的阵法,成了间牢房,要是没有阿斯兰·穆伦的许可,他是不能出去的,因为他的实力遭到了城主阿斯兰的忌惮。
“我得等那个家伙念出——荆棘之路,解除,才能重获自由。”塔克说。
“等不了多久,他会这么做的。”
“让我见识见识吧。”塔克说。
塔克了解金色夜夕阳比凯特蕾多多了,再加上杰弗里自己的了解,他能拼凑出边缘斗场的主要规则。
像他这样刚进来的新人会与野兽争斗,一只豹子,一只老虎,或是一只黑熊,总归是要遇见这些威猛凶残的动物的。
等新人挨到五场时(当然也有人直接成为角斗士,杰弗里不在这些人里,他也是寻寻常常的新人),他会休息一段时间,城主阿斯兰会给新人进行训练,之后便开始了人与人的争斗。
不过,人与人也不是一人与一人,也能是一人与多人争斗,适当也会得到场外观众的意见。
塔克说他曾遇到过一人对七个人,那是第三十场,也就是最后一场,在场的观众呼喊声热闹极了,就像呼喊一位冉冉兴起的英雄。
城主阿斯兰着急了,害怕这位英雄将他推翻。
他不能让塔克提出威胁他统治的要求,一挥手便毫不怜惜地让他训练有素的角斗士与塔克决斗。最后,城主阿斯兰的损失惨重,七个角斗士全都阵亡,塔克轻松取胜。
全部的人都在等着塔克提出要求,谁知塔克选择了第二条——获得自由,还不是他自己的自由。
塔克的自由,后来变成了凯特蕾的自由,这种小小的要求完全不值得城主阿斯兰损失那么多的角斗士。阿斯兰对一直看不惯的塔克恨得牙痒痒,连带也记住了微不足道的凯特蕾。
一等塔克出了角斗场,阿斯兰立刻将他关进了为他专门设计的牢房,迫不得已才让他出场一次。
“边缘斗场一周举行两次,时间是星期三与星期五。”杰弗里想着,掐着手念叨着今天是星期几,算算时间也想不明白。他好久没有关注时间了。
他转了转头,突然在囚房的角落中见到了闪光的东西,细细看才能看清楚。
这个标识牌表面上脏污不堪,布满了臭不可闻之物,杰弗里摸黑走到那里擦拭干净才看出来是个标识牌。
星期二。
明天就是星期三。
“明天你会上场。”塔克带了点狠辣的笑意对向了杰弗里,似乎很想杰弗里被人打死,连尖牙都露了出来。“新人会立刻安排上场,那会是最血腥的表演。”
第二天一大早,门口来了个人,二话没话便扔给杰弗里一个挡住全脸的黄铜面具,让他戴上,说他要上场了。
“你要上场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想不是善意的。”杰弗里躺在地上说。
杰弗里依旧维持着装作虚弱的状态,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动了动手臂,动了五次,来的人受不了了,按住他的脑袋强硬着给他戴上了面具。
接着,来人毫不吝惜力气,拽着杰弗里的两条胳膊往前拉,一边咒骂着。
杰弗里仰着头,感受着背部摩擦着碎石子,一阵磕磕巴巴过后,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的嘈杂声,心慢慢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热燥之气。
他眼睛被光猛地一照,接着身体被甩了出去,这个人也跟着他往前走。杰弗里这才发现他已到达了光明之所。
之后,他真正明白到了什么地方。他还在被人拖着,直到拖到最亮的地方,然后肩膀一松,他被人拖上了角斗场,扔在了圆形斗场的中间。
他虽然戴着面具,但大多数的人都知道他是杰弗里·阿尔布莱,一位高贵至极的贵族。他的面具不仅是挡住自己的脸,也是遮蔽得知他在此处人的心。
“起来!”
“起来!”“孬种!”
“起来!”
他耳边听着群众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慢慢爬起来,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个疯狂并充满魔力的地方,对身为困兽的杰弗里也是如此,他感觉他的血液都被热烈的呼喊声调动的沸腾滚烫了。
他站立的圆形斗场顶端悬空露在黑乎乎的天空之下,抬头向上望时,会看到黑黝黝的天空时不时闪过几道耀眼的光芒,如一闪而过的流星,那是魔法师的光彩,他们情绪激动时挥洒的光晕,相当于一般人的欢呼与鼓掌。
圆形斗场周围是一圈坚固的石头建筑,一座椭圆形的观看台,一共有五大层,全都挤满了人,也全都往杰弗里身上看。
石头堆积成的看台中上部开着一排的小门,绝对是斗兽场的包厢,像是几排蜂窝煤的构造,所处的位置极好,里面坐着身份体面的人,阿斯兰也在这种的一间小房内。
“我会将他杀死,我会的。”杰弗里眯着一双如同流血的眼睛想着残暴血腥的杀戮方式。
杰弗里所处的圆形斗场光线很足,供给的光源很多。
圆形斗场被一圈断断续续的铁网围住,铁网后排放着一圈的火台,沿着圆形斗场围着。这只是一部分光亮。杰弗里感觉脚下踩着的地面也在发着光,圆形的斗场全部东西都在发着光,身处在其中的他也在发着光。
这是魔法,耗费巨大能量的魔法,只为了让观众看得清晰明白。
看台的一层是出场的房间,铁网的断开处是一排的穹隆状的小门,杰弗里就是从一间黑咕隆咚的小门被人拖进来的。
此时众多小门紧闭,被铁皮包裹着,只有一扇开着。
金色夜夕阳,杰夫里环视一圈,明白他正处在金色的夕阳内。
仰着头往上看,仿佛看到了不远处的最高峰,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激烈的光将他的眼睛迷惑住了。
这所斗场也叫金色夜夕阳,穆村林顿的代称也是由它而来,它也如一个太阳发着黄光。
焦灼感从杰弗里四周袭来,或者是从他的滚烫的心递向外界,砰砰,他捂住心口。
“开始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一嗓子,全部人真正激动起来了。
突然,杰弗里感受到了不对劲,身后传来一阵森冷的气息,他扭头一看,得到了一声饥饿老虎的吼叫。
杰弗里被这声喊叫刺激得耳朵发昏,深深感受到了野兽的气息。
与人完全不同,它们毫无理智,凶残血腥。闻到从口中喷出来的腥臭之气,就能明白它们嗜杀成性、凶猛残暴,脑袋里装着的是饥饿。
尤其是眼前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黑色条纹老虎,它全然丧失了理智,又大又圆的眼里装着的是满满的无知贪婪,全靠着嘴上的牙铆劲向前奔。
杰弗里一动不动,但目光炯炯的老虎还是看到了他,前额上的花纹被灯照得更显威武,脸颊上的胡须如利针一样尖锐。一张开血盆大口,它便瞄准杰弗里蹬着腿往前一跳。
危急时刻,杰弗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还是一动不动,安静的像是假人,或许是被吓傻了,只能葬入虎口。
“啊!”
观众们发出了畏惧的惊呼声,却瞪大眼睛看着老虎将他吞吃入腹。
出乎所有的人意料,朝向杰弗里脑袋伸出尖牙的老虎却突然将嘴闭上了,狂啸一声,转而用爪子狠狠地挠了一把杰弗里肩膀,落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无数人发出遗憾的呼叫。杰弗里所站位置上空的黑暗迸发出一阵虚弱的光线,看样子,谁都不满意眼前的表演。
端着酒杯的阿斯兰的脸色有些难看,杰弗里这场表演,无数大人物都在看,看着他死亡才是件美妙愉悦的幸事。
杰弗里紧闭着双眼,感觉身上火烧一般的疼痛。他被老虎威力强大的一掌挥得翻地滚了几米远,半死不活地躺在了地上。
疼痛席卷着他的皮肉,渐渐深入骨髓,他不知道火烧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想象中是这个样子的,十分不好受,所以他想让他的敌人感受。
他忍着剧痛蜷缩着身体,手捂住心口,眼神闪过无情的狠厉,低声骂了句:“畜生。”
瘦弱的老虎迈着大方步子,转着车轮大的笨重脑袋一步步接近倒地不起的杰弗里。老虎的脑袋似是清明了,像是把他视作了强大的敌人,凶狠的眼睛里冒出阴惨惨的绿光。
杰弗里还是一动不动,观众老爷们随着老虎的步子,一颗紧张的心又调动了起来。老虎全身抖了两下,虎尾扫着地面刷刷作响。
砰,人心激烈地跳动了一下,老虎盯着杰弗里大摇大摆地转了一圈;砰,人心又跳动了一下,老虎张了张流着腥臭液体的大嘴巴,把头悬在了杰弗里脆弱的脖子上;砰,人心又跳动了一下,天空中的魔法烟花夺目绚烂,老虎却垂着头,把张开的大嘴从杰弗里身上移开了。
“哎!”
无数人又发出了遗憾的叹息,没劲地挥了下手臂,天空中的绚烂烟花陡然消失。
“快咬啊!”
人群热烈地呼喊,但身处在囚笼中的老虎像是在戏耍人们一样,每一次要张嘴咬死杰弗里弗、观众老爷们紧张又兴奋的时候,它总会将尖牙收起来,前爪子挠挠地,脑袋蹭着皮毛,不像是一只快饿死的老虎,倒像是一只吃太多的肥猫。
“快点啊!”
人群开始了沸腾,一声更比一声大,不满的情绪占据着人心,他们迫切想看残暴的屠杀而不是索然无味的饶一命。
“快咬死他!”
喊叫声一声比一声大,挥舞着拳头的人群渐渐陷入了暴躁的疯狂,极需要温热的血液来给他们降降温。
“吼!”老虎像是受到了疯狂人群的惊吓,眼珠子瞪地更加大,皮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它疯狂地嘶吼了两声,用劲地呲着牙,威胁的低吼声从喉咙中发出。
“不错。”杰弗里轻轻叹息。
突然,老虎开始了奔跑,围着圆形的斗兽场狂暴地奔跑,甩着一身松垮的肉来回狂奔着,像是身处在飓风之中,它把杰弗里置在了一角中,半点没有顾他。
奔跑了两圈后,它像是累坏了,气喘吁吁地迈着步子走。走了几步后,它真正发狂了,半点不再虚软无力,后腿蹬地,前腿跃伸,一架强健的骨骼经由爆发力极强的四肢助力,飞越到了铁围栏上。
吼!
它悲伤而无助地吼叫,却只有它自己知道,其他人看到的全是它的疯狂。
哐!
老虎落地,距离铁围栏的观众吓得脸色发白,好半天也发不出一声响,好些人还尿了裤子。
“好啊!”
事不关己的观众发出了一阵子的大叫声。老虎这一下可刺激多了,比绕着半死不活的杰弗里大转悠要强多了。
却还没有完。
落地的老虎又一次站了起来,它继续奔跑,借助冲击力一而再,再而三地跃上栏杆。
直到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它用尽了全力,快要跃出围栏了,却力不足,重重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摔得接连不断受伤的脑袋碎了大半。
身边荡起一层的灰尘,掩盖它的皮毛。
“好!”
这一场,迎来了最后的欢呼。
倒在地上的杰弗里获得了胜利。他捂着心口的忍冬花,心中默念着吉姆的名字,多亏了吉姆,他才能躲过野兽的袭击。
杰弗里对与野兽对阵早在来的路上就做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