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贫院三十九

更度·特白绝对是正话反说，在上面待两天的海曼一天只吃爱丽·修顿送来的一顿饭，绝不会被寒风一口口喂胖的，也多亏他吃得少，没有遭受更难堪的场面。

“昨晚睡得如何？”海曼问。

“你知道的，一定是比你睡得好。”更度·特白摊开手，与海曼默契地来了个拥抱，庆祝海曼没有在树上摔死而是走了下来。

海曼搀扶着更度·特白的手臂来到了食堂，闷闷的腐臭气息让他有种又回到人世的奇异感触。不过，他的表情依旧是平淡如常，湛蓝的眼眸一点儿的神采也没有，看他的人都认为他在地上与在树上没有丝毫的差别。

其中，最有权说话的当属爱丽·修顿，两种状况都见过的她挑起细细尖尖的眉毛，说：“海曼，我在你身上见不得幸福的痕迹。”

“我同样如此，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赞同你。”

“我明白，我本就不是个幸福的人。”

爱丽·修顿这话说完，更度·特白居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却也只是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贫穷是罪啊。”沉重的叹息声，萦绕在每个人的头顶。

接着，几人全都沉默，像是沉默在不幸的大缸中，任由无法摆脱的不幸洗刷着千疮百孔的内心。

今日在食堂，海曼见到了最后一个管事人，号称为——时不时蹦跶两下的门芒大婶。

她负责的是日常的事宜，什么都能管，吃饭、医生到访、睡前查寝等等。她是个一见便能忘记的人，平平常常的外表，平平常常的语调，见之即忘，与另外两位管事人实在出入很大，倒是她的行为让人见之不忘、浑身发麻。

“肉！居然有肉！”门芒大婶又在蹦跶了。她指着一个人的盘子，另一只手怒不可遏地叉起腰，像是盘子里的肉是从她眼睛里掉出来的。

“不不。”那个人是个灰头发的青年，一见盘子里黑乎乎的东西，吓得面色惨白，双膝跪倒在地，双手举起朝向门芒大婶祈求。

门芒大婶可不听从他毫无意义的音节，一把拽过他的领口，把他的头按在桌子上哐哐砸了两下，鼻孔张开哼了哼，甩甩手上的汤，权当洗了个手。

倒下的灰头发青年不是主要的“犯人”，今日的早餐轮班人才是不幸的倒霉鬼。见到门芒大婶抓起板凳往六神无主的轮班人走去，食堂里的人全都凝神屏息，一动也不动地观看着，心中想着打死就好了，打死了就能多喝一口汤了，打死了就能多件小东西了，打死了就能减少一个罪人了。

“恶心吧，全死完就不会这么恶心了。黑暗才是最美的，能吞噬一切丑恶。”爱丽·修顿是其中最不正常的一个人。

她猜中了海曼心中所想，正说完放肆的大笑着，笑得连大眼睛都不顾了，那颗黑痣被深深隐藏起来了，眼泪与鼻涕都飞了出来。仍然是没有人看她。

而她的大笑声与轮班人的痛哭与门芒大婶的咒骂声同时钻入海曼的耳中，虽是一种扭曲诡秘的感觉，也对比出她的大笑更渗人。

“嗯。”海曼轻轻说，垂下头继续喝着还有温热的汤。

“啊？”爱丽·修顿愣住了，进而爆发出更激烈的大笑声，两只手拍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