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普医生来得快走得也快,等到暮色将黑乎乎的影子吞噬时,他便与谁都没有招呼一声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孤独的海曼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令人痛心的是伊旭塔仍旧是没有到来,寒冷都快要过去了,可他的心却缺少迎接冰寒消逝的阳光。
诡异的马丽朵济贫院时时刻刻笼罩着一层乌云,更谈何在阴暗房间内的犯了贫穷罪的囚徒了。海曼总认为他是陷进一个密不透光的柜子里,只能等待着外界的人将这个隐藏的柜子抽出来,然后他才能走出这个柜子。
在这个幽暗的柜子里,再是明朗的笑容都会沦为一颗如砂砾般不起眼的存在。当然,仿佛不会笑的海曼在这里也不会得到回家的熟悉感。他仍在煎熬着,在每一天恍若僵硬的生活中挣扎着。
那位转变成沉思者的灰发青年成了海曼无法忘记的一个人。同时,也让海曼见识到了马丽朵济贫院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阴暗杀手。
仿佛是一命换来了一命,灰发青年的生命换回了阴暗杀手的生命。对海曼来说,是这样的感受。
那是一天的清晨,阳光露了点头,鲜血也露了点头。
“我的肚子疼,需要出去。”起身的灰发青年说。
他本想偷偷出去,但他一站起来,所有人都朝向他看。木木的眼珠子齐齐对准他,转也不转,像是上万发瞄准他的子弹。空寂的环境中无人出声,连外界都没有声音。
海曼看向立在原地的、局促的灰发青年,莫名想到了那时候的自己与希来。
灰发青年的眼珠子同样木木的,但那么多的眼珠子轮番上场,他一对眼珠子也难以招架,只能谁也不瞪,只瞪着他脏污不堪的桌角,视作了一种沉默的放弃。
灰发青年的话说完,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复,迟钝了几秒钟,便捂着肚子,迈着不协调的步伐走向敞亮的门外。因为今早出现在食堂的是疯子样的特若斯大婶,这女人正玩着灰蓝色纱巾的纱巾,顾不得一个快要将头缩进地底下的人。其余人只会看,更是不会管的了
一脚踏出冰凉的外界,凉薄的空气袭击到了全脸上,瘦弱的灰发青年的身躯颤了颤,手指控制不住地伸出却瑟缩着,不知道是被阳光刺伤了眼与心,还是被更显温暖的外界震撼到了。
门又关上了,食堂恢复死一般的寂静,特若斯大婶时不时发出几声疯癫的话。
“会有一声巨响。”爱丽·修顿手中拿着一个鲜红色的棒棒糖,点着她鼓起的脸蛋说。
“我想是的。”海曼说。
一旁的更度·特白眨了眨眼睛,进食的手迟疑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深深爱着的妻子,手指像是黏在蜘蛛网上的苍蝇般颤动。眼中闪烁着一闪而过的泪光。
砰!
枪开了。
爬上隔离栏的灰发青年死了。尸体倒在冰凉的地面上,流出的血不多,他被一颗冰凉的子弹射中的脆弱的脑门,最后看了一眼让他失望万分的世界,妄图回归其中,却没有机会吐露他要说的话语。
轮班人是灰发青年的哥哥,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不是纽扣也不是苍蝇,真的是块肉,是一块香喷喷的牛肉,轮班人刚从厨房得来的,想给他的弟弟一个惊喜,结果没有进灰发青年的口中,还搭上了两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