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明和祈悦俩的情况都很不好,宋书明后背被砍了一刀,虽然不深,但这一路他们应该是没日没夜的赶路没怎么治疗过,伤口已发炎感染,人已经烧得都模糊了。
祈悦也是消瘦得跟只剩了一把骨头一样,以前灵动的双眼现在更多的是不见希望的悲凉。
“大嫂。”
整个人一直在失神中,无论旁边儿媳妇怎么劝都不理会的人,看到一脸心疼冲过来的田老太,她一下就崩溃了。
“大嫂,我家大郞没了,二郞也被征走了,大孙子想给大郞收尸被那些人乱棍打死,孙媳妇被……被……”
“不说了,不说了。”田桑兰紧紧的抱住她,陪着一起流泪。
怎么会这样啊?
到底是为什么?
祈悦的二儿媳妇文秀也是坐在床边泪流不止,她的情况同样不好,瘦得脸颊的锁骨都非常明显的凸出,眼窝凹陷着眼珠子跟要脱框而出一样,颇有鬼片即视感。
明明宋书明在迦南城开了家不小的杂货铺,他们宋家在迦南城算是乡绅,颇有资产。
宋书明经常带队外出跑货【南货北卖,北货南卖,中间挣差价】,他为人圆滑,与人方便与已方便,时常会帮人带东西送东西,在迦南城还算是吃得开。
也正是因为他吃得开认识的朋友广,这才有机会从迦南城逃出来。
“大舅母,太突然了,突然得给我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都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们才知道,那时想逃出城已经开不及了,城门全都封了。
城里十五到四十的男子全都要上城墙去打战,不听话的当场就杀。
大伯被抓走时娘把我和小风小雨藏在地窖里,爹那天又正好带着相公去齐员外家没在府中,侄儿陪着侄媳妇回了娘家还没回来。”
可明明说好是征兵,谁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迦南城的一个姓刘的将军竟然是要用那些人的命来逼迫城外的朝廷军0队退兵。
宋老大和许多的迦南城百姓都是被硬生推下了城墙。
宋老大的儿子性子冲动,得知父亲被如此残害后不顾一切的就要和人拼命,结果连城门都没靠近就成了棍下亡魂。
其妻和许多城内的年轻妇人与姑娘一样,都被抓到了刘将军的临时军0营里,最终命运会如何,都不用去想。
陪父亲去齐员外家的宋老0二也没逃脱被抓的命运。
齐员外得到消息比宋书明快些,知道刘将军的人在城内抓人后,他把齐家适合年纪的男子和宋老0二都藏了起来,躲过了第一次的所谓征兵。
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呢,几天后齐家却因为财富过人而被人举报了,刘将军亲自带队包围了齐府,宋老0二这回没再躲过,被真正强征了兵,至今是否还活着,不知。
“齐员外,是不是……”田桑兰指了指隔壁。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两个陌生人,一老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此刻田桑兰以为在隔壁的爷孙俩,其实这时已经在祈老太爷的家里。
“老朽的女婿在府衙做事……”
一身脏污脸上都已经看不出原本肤色的齐洪涛一脸平静到麻木的缓缓讲着,只是搂着怀中已经睡得香甜的小孙子的手是紧得不能再紧,似乎怕一松孙子就会不见一样。
这是他还在世的唯一的亲人了。
齐员外所说的女婿周师爷和他们家其实已经算不上亲戚了,他女儿在嫁人后的第二年就因难产而去逝,一尸两命,什么都没有留下。
周师爷因得到消息也晚,应该说是整个迦南城的官员都是在刘将军带兵入城后才知道宣王已与朝廷开战的事情。
府衙被刘将军的人控制着,他自己都出不去,就更别提送消息什么了。
好不容易刘将军放人,可他派人去通知齐府时齐府已经遭了难,齐员外爷孙俩和宋明书一家都在城里四处躲着。
他找了好几天才找着人,将自己所知的事能说的隐晦的告知了齐洪涛后,匆匆半夜悄悄开了城门放了齐洪涛他们出城。
那时面向朝廷的城门是由刘将军的人负责,朝着封地内的城门还是由迦南城的衙役负责,他能帮的也仅这么多了。
“那个刘将军,是宣王的舅舅,当今贵妃娘娘的嫡亲弟弟,听说贵妃娘娘也已经在宣王所在的卫城。”
祈老太爷沉着脸问:“你们为何要出逃,就算是宣王造反朝廷派兵镇压,朝廷对自己的百姓我想应该不会赶尽杀绝。”
麒麟国已经两千多年的历史,强大至今不是没发生过内忧外患的事,可朝廷从来没将百姓不当人看过。
齐洪涛还是那麻木的样儿,只是抬了下眼帘瞅了他一眼又重新盯着地面。
“朝廷的军队是不会,可刘将军会,刘将军是退一步屠一步,你们以为为什么朝廷的军队都打到迦南城城外了,我们城内的人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人回答,也不在意周围人变得难看的脸色,齐洪涛继续着:“刘将军到一个地方就先封城封镇,周围的村子先抢光杀光,他要守不住了要撤退,是先屠城后再走。”
麒麟国很大,盈州只不过是麒麟国版图中的一个小小角,可盈州也有三城三十六县九十三镇,外加足足一百七十个村。
迦南城与尹州所属的越城相临,但迦南城与越城之间可还相隔着好几个镇呢,要么刘将军是直接去的迦南城,要么就是他在前面几个镇一直都没守住。
可无论哪种,为何从来没有消息出来?
除非……
祈老太爷与祈老头对视了眼,两人不约而同道:“整个盈州都已经被封锁。”
只有这个原因,才会朝廷那边都没消息进来。
不是没有,而是进不来。
想到宋书明夫妻的惨样,再看看眼前这位曾经的迦南城首富现今的绝望与悲凉,祈老头与祈老太爷都更倾向于相信他们。
再说了,无论是齐员外还是宋书明,他们都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劲把自己整得这副惨样的来骗他们。
何况这种玩笑哪是随便开的,如果是假的,那可是污蔑王爷与朝廷重臣的大罪。
祈老太爷一个猛子站起来,起得太快眼睛发黑,差点没摔倒,还是祈老头反应快的扶了一把。
“老太爷小心。”
祈老太爷紧拽住祈老头的手臂,双眼通红的自以为是吼其实已经哑得只吐出气音,“快,通知全村,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