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梁铮此举明摆着是要逼迫乌桓三王部与他决战,开打之前还广而告之,可谓是深得其中三昧,因为过于嚣张,反而让敌人摸不清黑骑军的虚实。
“大人,汉人诡计多端,此举恐怕有诈,不得不防!”
“是啊是啊!”
“你们这些胆小鬼,有什么好怕的,区区黄口小儿,也敢与我们三王部决战,正好这次直接砍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开口说话的乌桓战将,正是右北平的乌桓首领乌延,他扛着一把大刀,满脸横肉,凶悍犹如虎豹,说话更是粗鄙不堪:“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怂包样,怯战畏死,还当什么首领?干脆一起回家放羊好了!”
乌延的小嘴抹了蜜似的喷个不停,可话糙理不糙,如今自家的老巢都快被人给掏了,再不回去拼命,底下的人还不得把他们这些部族头目的骨灰给扬咯?
丘力居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梁铮的计谋是赤果果的阳谋,就算心知是计,也只能乖乖上当。
出征的乌桓勇士,他们的家属可都在大后方,能救而不救,他彻底将失去所有的威信和人望。
在草原上,一个不能保护族人的首领,没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都别吵了,此战避无可避,只能和汉军拼了。”
丘力居心中一番权衡,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只见他一脸慷慨激昂地说道:“我决意主力回师,与黑骑军血战一场,有谁愿意站出来,为开路先锋吗?”
“怎么,没人愿意?”
打仗中,所有人都低着头,就连刚才叫嚣得最大声的乌延,此刻也是一脸乖巧地把扛在肩膀上耍酷用的大砍刀给收了起来,眼珠子认真地盯着地面,仿佛想要探寻蚂蚁身上的秘密。
丘力居环顾四周,最后目光不落痕迹地飘向了坐在一旁始终默然不语的蹋顿
不知为何,看到蹋顿这张脸,丘力居就觉得左耳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当初在梁铮剑下,他丢掉的可远远不止一只耳朵,还有多年辛辛苦苦竖立起来的威严与声望。
与之相比,既年轻又有勇有谋的蹋顿,从那天开始,便愈发威胁到了他在部族中的权力和地位,对于习惯了掌握权力发号施令的丘力居而言,这种事情简直无法容忍。
但明着打压蹋顿,有违乌桓人的传统,只会让他众叛亲离。
为此,丘力居只能用上他从汉人那里学来的权谋之术。
“蹋顿,你是三王部的第一勇士,武勇智略,皆为族中翘楚,值此生死存亡之际,难道不该勇敢的站出来吗?”
随着丘力居话音落下,刚才装死的乌延等人,一个个瞬间诈尸,高声附和说道:“是啊是啊,蹋顿可是我们乌桓人的大英雄,由他担任先锋,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我支持!”
“我也支持!”
“这种事,没理由不支持!”
众口一词,一时间人言纷涌而来,仿佛不支持就不是乌桓人。
蹋顿:……
我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丘力居和一众乌桓首领的“殷殷期盼”之下,蹋顿只能黑着脸站了出来:“既然如此,我部便为全军先锋,为大军杀开一条血路。”
乌延哈哈大笑地上前搂住蹋顿猛拍他的后背:“蹋顿,你真不愧是我们的草原雄鹰,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愿意的。”
等老子当上乌桓单于,第一个就弄死你!
蹋顿也用力地拍着乌延的后背,他目露凶光,心中愤恨,恨不得当场锤死这个狗娘养的王八羔子。
两军交战,对手还是黑骑军这样的强敌,担任先锋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奈何丘力居想要压制蹋顿,而其他的部族首领也不想损耗自家的实力,所以只有蹋顿受伤的世界,就这样达成了一致。
敲定开路先锋之后,为了增加胜算,丘力居抽走了原本“租借”给张纯的乌桓骑兵,此举直接导致叛军在面对公孙瓒的精锐骑兵时连战连败,被从蓟城一路追杀到了辽东地界,在石门一带被打得大败亏输。
除此之外,丘力居也与幽州的本地汉人豪族勾结到了一起,获得了一个强大的外援。
第六日,匆匆赶回老巢白狼山的丘力居,在大凌河畔苦苦等待,总算是盼来了他想要的援兵。
六千名精悍的骑兵,就这样从草原深处汹涌而来,为首的将领十分年轻,正值弱冠之年,只见他如草原上的鲜卑人一般长发披肩,头顶上却又梳着汉人的发髻。
“阎柔,你终于来了。”
丘力居对眼前的年轻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十分熟悉。
阎柔看着缺了一只左耳的丘力居,心中快意无比,脸上却并不显露分毫,而是虚与委蛇的说道:“强大无比的乌桓三王部,竟然落魄到要向我求援,我怎能不来?”
“阎柔,你神气个什么劲!别忘了当初你不过是个奴隶,若非丘力居大人开恩,你早就死在草原上了!”
乌延见不得阎柔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当即忍不住跳出来当面咒骂。
“那我走?”
阎柔冷笑,以至于丘力居都不得不亲自站出来当和事佬打圆场:“好了好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应该往前看,你说对不对?”
年少时的阎柔,的确曾被乌桓和鲜卑人俘虏,为求活命没少认贼作父。
可后来不断展露才华,得到赏识,甚至暗中悄悄拉起了一支队伍,成为了草原上的强者,游走于乌桓与鲜卑之间,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的阎柔,再不是当初那个需要讨好胡人才能在恶劣的草原上生存下来的那个汉人少年了,所以他丝毫不给乌延面子,毕竟现在是乌桓三王部有求于他,而非相反。
…………
…………
“都尉大人,就这样任由丘力居集结兵力吗?”
杨业看着从各处汇集而来的情报,始终无法理解梁铮的思路和布局,在他看来,就该趁着敌人弱小的时候下手才对啊。
“不急,养猪嘛,当然是要养肥了杀才能利益最大化。”
“我这不是怕大人你被猪给拱翻了嘛。”
“滚,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梁铮随手就给了杨业一个爆栗子,随后才解释道:“放心,局势还在掌控之中。”
丘力居自以为手里握着能够出奇制胜的王牌,其实在梁铮眼里,那些压根就是废牌。
“去,帮我把良平叫来。”
“是。”
杨业出去叫人,很快樊正便应命而来,走进梁铮的军帐:“大人,你找我?”
“嗯,这是两封信,帮我想办法送入敌营。”
“大人这是要下战书了吗?”
接过信封,樊正热血沸腾,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
可梁铮的回答却让他摸不着头脑:“不是战书,是邀请函,开战之前,我要先约见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