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迟尧好整以暇地看着景晞, 可惜对方藏得太好，完全看不出破绽。
景晞：“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 你问的是什么问题？”
迟尧：“你的竹马在哪？”
景晞：“上一个问题。”
迟尧：“你知道你的竹马在哪？”
景晞：“不知道。”
迟尧：“……”
景晞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我要是知道他在哪, 还用得着委托你？”
迟尧微微眯眼：“真不知道？”
景晞坦然地看着他, 不动声色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迟尧靠回去, 漫不经心地笑笑：“确实发现了点小线索，不过还待确认。”
景晞：“什么线索？”
迟尧：“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景晞端过他面前的空盘子, 起身去厨房：“希望这次是好消息。”
刚转过身, 景晞脸色微变。
迟尧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一个可有可无的儿时玩伴找了他这么多年, 他会不会感到困扰，会不会感觉太沉重？
想到在驻军基地时迟尧说的那些话, 景晞怎么都无法将真相说出口。
也许以前的事，他自己记得就够了。
就像爷爷奶奶总以为他得了精神病，发了疯, 只要他自己知道自己没病就够了, 过多的辩解没有任何意义。
迟尧看着他走进厨房, 一分钟后, 厨房里传出盘子落地的声音。
迟尧：“……”
眼前自动闪现景晞满手泡沫, 拿着抹布看着地上的碎片不知所措的画面, 迟尧轻笑了一声，继而笑得停不下来。
逃这么快, 有用吗？
安全起见，两人午后退了房, 重新换个身份和酒店。
这次他们在天黑前就进了南部研究基地。
悬浮车停靠在路旁的临时停靠点, 迟尧摇下车窗, 戴着宽大的墨镜看向宽阔的马路对面, 那里是他们今天的目标地点。
“小哥哥，要喝下午茶吗？”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的oga。
这个oga长着一张娃娃脸，染着金发，皮肤很白，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穿着宽松的背带裤和衬衣，胸口贴着一个工作牌。
迟尧余光扫过，看到上面标着——思慕·思琪。
思慕应该是这个店的店名，思琪可能是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研究基地很大，也有商业街，但大多只在白天营业，满足这边上班族的需求。
oga递过去一张宣传单，弯腰凑近迟尧，笑得很灿烂：“今天店里活动，下午茶第二份半价哟。”
鼻间突然闻到一股香甜的巧克力味。
迟尧对巧克力并不特别喜欢，但这个味道闻着很舒服。
他接过单子，压着嗓音笑：“你的信息素比菜单更吸引人。”
撩人的话，让oga瞬间脸色爆红。
“我刚成年，还不太会控制信息素，很抱歉。”oga退开一些，连连道歉，不等回复就兔子似的跑了。
迟尧的视线跟着他扫过路边一家叫思慕的甜品店，随口道：“撩alpha的手段很高明，生意应该很不错。”
景晞兴致缺缺地看着对面的研究院，声音很淡：“你这浪荡子的手段还不如路边十几岁的oga。”
迟尧一秒
回神，偏头看他。
“这话听起来好像对我有什么不满？”
景晞木着脸：“没有。”
刚说完，某人就拿着宣传单开门下车了。
“这么可爱的oga，值得花钱。”
“……”
竟然这么容易上钩，景晞眉头微皱。
oga又软又小只，还香香的，确实很容易吸引alpha，这是天性。
不过，知道归知道，还是很气。
正生闷气，他这边的车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迟尧微微弯腰，搭着车门，看着他笑。
“这可是你为数不多能薅我羊毛的机会，不来？”
憋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散了。
景晞下车：“我要吃酸果慕斯。”
迟尧：“……”
这注定不可能是一次“甜甜”的下午茶时间。
门店不大，只有六十平左右。
白天这边人流量不大，店里只有三四个顾客。
思琪看到他们进来，局促地背过身，对收银台的店员耳语了一句就又跑出去发传单了。
迟尧带着景晞走过去。
“他刚才和你说我的坏话？”迟尧故意问。
店员笑着摇头：“没有没有，思琪说您二位的下午茶他请，您可以随意点。”
迟尧扬眉：“那多不好意思？”
这么说着，迟尧点了一桌最贵的蛋糕和咖啡。
盯着店员僵硬的笑脸，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对面研究院的正门。
路上人不多，这边住户很少，基本都是在这里工作的人。
迟尧的视线跟着思琪看了片刻。
发现他钓鱼的效率很高，四个人里会有三个成功进到店里。
“对他这么感兴趣？”
耳边听到景晞的声音，迟尧收回视线，对方已经如愿以偿吃上了酸果慕斯，定做的变态酸口味。
只看到那个颜色，迟尧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吃？”
景晞挖了一大勺：“人间美味。”
迟尧：“……”
景晞：“你这一顿，得让那小伙子白干好几天。”
“我已经很克制了。”
迟尧眼神扫过桌面，状似随意地拿起蛋糕上面的整颗草莓，一口咬下去，酸得抽气，“真他妈酸。”
他作势要扔，被景晞拦住。
“给我吃。”
迟尧看着他：“我吃过的。”
景晞直接用叉子把他手里的草莓叉过来，一口塞嘴里。
“我又不是第一次吃你吃剩的。”
想到那次故意在景嵘面前整景晞，迟尧忍不住笑：“那次是意外。”
景晞吃着草莓没说话。
不是意外的，还有很多很多次。
半小时后，思琪回到店里，他有意无意地朝迟尧和景晞瞥了一眼，转身去了后台。
狭小的房间内放着店内监控，他将监控切回迟尧两人进店时，重新播放。
两人坐了近一个小时，起身准备离开。
迟尧打开终端，坚持要付钱。
店员摇摇手：“不用，思琪会买单的。”
迟尧笑笑：“我请我男朋友，让一个oga买单是怎么回事？”
店员脸色一僵，视线在他和景晞之间走
了几个来回。
两个这么帅的alpha有一腿？！
竟然有这种好事！
店员眼睛噌得一下雪亮。
景晞墨镜下的脸比店员还僵。
迟尧买了单，收回的手顺势牵住景晞，眼神扫过去往后台的小门。
“转告思琪，他推荐的蛋糕我男朋友很喜欢，下次还会再来。”
店员热情地掏出私藏的五折券双手递过去：“请务必再来。”
迟尧接过，牵着景晞走了。
听着他一口一个“男朋友”，景晞又魔幻又是紧张。
这小子会这么说，一来方便掩饰，二来能戏弄他，一举两得。
但每听到一次，他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喂，戏过了，影帝。”景晞嘴上这么说，手却任由他牵着，丝毫没有要抽回来的意思。
迟尧放慢脚步，压低声音：“我总不能说你是我大侄子吧？”
景晞：“……”
感觉到手心里的手开始不安分，迟尧握紧：“我们都这么熟了，扮一次情侣怎么了？又什么不好意思的？”
景晞声音很冷：“我不像某人，情史丰富，张口就来，招招手就有一堆人投怀送抱。”
迟尧轻笑：“这话的意思是，这是你第一次被人邀请喝下午茶？”
景晞：“手下经常邀请我。”
迟尧：“除他们以外。”
景晞表情一顿。
这反应，不用说，迟尧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开心。
迟尧：“感觉怎么样？”
景晞：“什么感觉？”
迟尧认真问：“有没有一种滞销商品重新上架，铁树开花的感觉？”
景晞：“……”
你才是铁树。
回到车里，迟尧扫了眼那个甜品店，启动车子开出去。
“那个店，我们之前查过资料没有？”
景晞：“没有。”
南部基地这么大，他们只把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做了重点的调查，像这种完全不搭噶的小店，不在他们这次的调查范围内。
见迟尧若有所思，景晞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店有问题？”
从他决定进店，景晞就隐隐能感觉到。
迟尧可能察觉到什么了。
就算他再怎么风流，也不可能在调查中途被一个路边的oga勾走。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正对着研究院，散发着信息素出去发传单的oga，以及小红提示的那个后台。
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店是没有监控的。
但也没有人会在营业期间特地跑到后台去看监控。
“先查了研究院，回头再查这个店。”迟尧说。
景晞：“嗯。”
等到晚上，两人再次入侵研究院，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迟尧直接放出三个机器人。
“随便玩。”
迟尧下令。
小红一左一右连着两颗小豆，兴冲冲地飞进去了。
两人躲在花丛后，等了不过两分钟，里面的AI巡卫全部被抽调去了一处偏僻的广场跳起了广场舞。
这个研究院表面的规模和昨晚那个差不多。
监控已经被那三只干扰，两人查起来几乎没有阻碍。
但一圈走下来，一切正常，连个暗道
都没有。
昏暗的实验室里，迟尧戴着夜视眼镜依靠在操作台前：“没有地下室。”
所有房间都走遍了，这是最隐秘的一个。
本以为会有收获，却没想到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景晞视线扫过柜子里摆放的各种瓶瓶罐罐：“就凭这些东西，就算有问题我们也不能一眼就能看出来。”
迟尧沉默了片刻。
“拍下来发给春琴看看。”
他这么说时，景晞已经在录了。
N0520正是午后，接通通讯时，春琴正在田野中行走。
她身后，铁熊正坐在耕田机器人头上，玩得很嗨。
“老大？”春琴问。
“有些事需要你帮忙。”景晞调低音量，将镜头对准柜子里的东西，“你帮我看看。”
夜间模式下，镜头拍摄的一切清晰可见。
春琴随意地坐在一处石头上，认真看起来。
在扫过某个瓶子时，她突然要求将镜头切回去。
“RS-X。”
景晞拿起她说的那个瓶子。
上面贴着一个小标签，标签上手写了三个字母，其他什么说明都没有。
景晞对医学没什么研究，但常见的药品也知道一些。
这种名称的药，他没听说过。
“这是什么药？”景晞问。
春琴沉默了许久，温柔的声音不疾不徐道：“第一代基因活化剂的成分之一，也就是您使用的版本。”
研究院正门对面的办公楼。
思琪看着窗外，听着耳边里的动静，对终端另一头的人说：“哥，这边也出问题了。”
-
景晞一怔，拿着瓶子的手猛地收紧。
“我用的版本？”
春琴点头：“当年我师父曾在你的血液里提取到过这个成分，但我不确定，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不是就是RS-X。”
迟尧一把夺过景晞手里的药品查看。
但除了标签，就是一瓶透明的液体。
“其他呢？”迟尧压低声音问，“还有没有异常的？”
春琴摇头：“其他的，我也没接触过。”
挂掉通讯，景晞看向迟尧，对方沉着脸，沉默不语，握着瓶子的指尖泛白。
他拉过对方的手，轻轻掰开手指，将瓶子取出来。
“这个瓶子不能损坏。”
哪怕出现一丝裂缝，他们今晚的行动也会暴露。
迟尧由着他从一堆的新试剂瓶里抽出一个，灌了一些液体，再把瓶子放回原处。
“我会陪你一起查清真相。”景晞关上柜门，转身走到他面前，“也找到治愈的解药。”
迟尧看着他，淡淡地问：“你在安慰我？”
景晞点头，没说话。
迟尧：“这么假大空的保证，能安慰到我？”
景晞：“……”
两人回到翻进去的地方，上百只AI巡卫还在无声地跟着前面三只做动作。
AI的控制系统不易异常太久，不然容易被查出来。
迟尧对他们下了命令，带着景晞原路返回。
一回到车里，迟尧就接收到了景晞期待的眼神。
迟尧：“……”
对当年会被抓去做实验的事，过了这么多年，迟尧早已全然接受这段经历。
要说多委屈是没有，但想宰了幕后那帮
人的心越来越强。
迟尧：“这么想安慰我？”
景晞点头。
迟尧轻笑。
他发现景晞这个人真的诚实，虽然冷冰冰的，但喜欢和讨厌分得很清楚，被他喜欢和被他讨厌的待遇也是天差地别。
这么明显的变化，为什么他之前没有发现呢？
迟尧：“那你快说点你的悲惨遭遇，让我开心开心。”
景晞：“…………”
——我最悲惨的事，难道不是遇见了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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