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寂一怔,秀眉紧紧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孩子在Aaron……”
陈寂似有若觉,那些所有、无数、细小的被她忽略的疑惑在此刻拢成了一团,逐渐揉成了令她惶恐的真相。
瑞贝卡看着陈寂陡然煞白的脸颊,像只斗胜的公鸡,抖擞了身子,声音更加尖利地道:“还说什么替那些孩子发声,自己的孩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嘲讽不?可笑不?”
瑞贝卡啧啧冷笑,“我看你也别装了,索性你告诉大家,你拿着孩子去勾引男人不就好了?”
克罗伊却有些好笑地问:“谁啊?这么重口味?!”
瑞贝卡皱了皱眉,“什么重口味,人家那是有爱心!”
赤裸裸的偏袒让克罗伊怔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捂着嘴巴惊呼,“你说的那个男人,该不不会是那个和Mode一向有商业往来的那个亚洲商吧?”
亚洲商,三个字仿佛巨石,斩钉截铁地凿在了陈寂的心上,她连忙抓起大衣和车钥匙,离开公司,驱车来到Aaron的家里。
Aaron根本没料到陈寂会来找孩子,又慌张又心虚。
“瑞秋呢?”
陈寂在他家没看到孩子,开门见山地问。
陈寂一下子就急了,“瑞秋在哪里。”
Aaron支支吾吾,脑海里编造了无数理由,但无论是哪一个听起来都很扯。
陈寂看着他这样,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是不是在那个亚洲商,是不是?!”
Aaron诧异地看着陈寂,“你怎么……”
简短的三个字已经足够陈寂天旋地转,她抓着Aaron上了车,一边猛踩油门,一边声音冷静地问。
“年会上顾聿铭为什么会出现。”
“顾聿铭为什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
……
一个一个的问题抛出来,就像是一枚又一枚的炸弹,接连炸得Aaron心神俱裂。
“你认识顾聿铭?”
最后一个问题,语气最轻,却无端地让Aaron背脊都冒起了寒意,就连回答,舌头都打起了结。
“认,认识……”
他看到陈寂把方向盘握得更紧的手,连忙附加一句,“只是生意接触,只是生意接触,没别的。”
陈寂却笑了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食指紧紧捏起,“只是生意接触,就能让你把瑞秋送到他那里?”
Aaron语噎,像个鹌鹑缩在了副驾驶。
顾聿铭看到这样的Aaron时,显然怔了一下,但让他更怔楞的是,那站在Aaron身旁,一脸肃冷的陈寂。
“你……”
他刚刚开口,陈寂已经推开他,径直入了门。
连鞋都没脱的她一把就抓过在餐桌上吃云吞吃得正欢的陈若生。
陈若生显然有些懵,嘴里含着云吞的转过头,看到来人是陈寂,立马露了个大大的笑脸,“妈咪。泥来辣,泥吃吃……”
“跟妈咪回家。”
没等他说完,陈寂拽着他就往外走。
椅子被拖出巨大刺耳的音,吃云吞的勺子顺势被砸在地上,碎出一片清裂声响。
陈若生猝不及防这一切,只觉得手上疼,他哭了起来,小小的身子努力拽着陈寂停在原地,“妈咪!”
陈寂没料到他会反抗,一双妙眸里盛满了惊讶,更甚是惶恐。
她只是不在了几天。
几天而已。
几天,若生就不跟她走了。
要是再久点,是不是若生都不要她了!
她不敢想象,面色都煞白起来,她咬紧牙,狠狠喝道:“走!”
力道更大,抓得陈若生哭得更大声了,“妈咪!”
陈寂听得心都要碎了,但她狠着心,冷着声,一个劲地拽着陈若生往外走。
顾聿铭就在门口看着,若生的哭声,还有她看着自己堆满了恨意的目光,都如同刀子,剜在他的心上,
双腿就像灌了铅,他动不了,嘴像被针线缝住,他开不了口。
还是Aaron听不下去,劝了一句,“陈寂,你把瑞秋弄疼了。”
陈若生的哭声更大了。
凿子似的,锤在了陈寂的心口上。
她如梦初醒地松开手,脸色苍白地看着满脸挂着泪的陈若生,忙蹲下身,给他擦泪,哄道:“不哭,不哭,若生宝贝,是妈咪错了,妈咪不该对若生宝贝凶,但是妈咪是担心,妈咪好几天没见宝贝了,妈咪以为宝贝不在了,以为宝贝不要妈咪了。”
越说,那声儿越低、越缓、越凝滞。
听得陈若生也怔住了,他讷讷地看着陈寂,沉默了一瞬,突然哭得更大声了,“妈咪,你别哭,你别哭,我跟你走……”
别哭?
她哭了?
陈寂这才有所悟地去拂了脸颊,一手的湿意,滚烫的,却浇得心头更冷。
她忙抱起陈若生,要往外走。
正要和顾聿铭擦身而过时,衣服被人紧紧拽住。
陈寂眼都未眨的,冷冰冰地道:“松开!”
顾聿铭没有松。
小小的力度,其实很容易挣开,但陈寂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挣开。
是舍不得?
还是贪恋?
她纠结万分,苦恼自己的想法时,他低低开了口,嗓音嘶哑干涩,“吃点儿东西再走,若生刚刚还说饿呢,都还没吃几口。”
陈若生伏在陈寂的肩头,抽抽搭搭的,却依然献宝似的伸出他白嫩嫩的手,指向桌上的那碗云吞,“妈咪,是云吞哦,是你之前一直跟若生说的云吞哦,是你一直说做不出来的那个云吞哦~”
屋里烘着暖气,门外是冰天雪地,陈寂就站在门口,那熟悉的香味顺着暖风,仿佛消融了她鼻尖眼梢凝住的冰,瞬间有了湿意。
即使过去这么久,她还是忘不掉这个味道。
这个只属于林城福记云吞的味道。
这个埋葬了她整个青春记忆的林城福记云吞。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些青天白云,明媚光照的年少时光。
她穿着白色的齐膝褶裙,身边跟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
少年走得漫不经心,牵着她的手却小心翼翼得沁出了汗。
一阵风吹过来,高耸的梧桐叶沙沙的响,飘来一阵清冽的油香。
少年听到她肚子里的擂鼓翻天,低下头,看着她,笑得既揶揄,又宠溺,“我的宝贝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