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齐撤得很快,简直如狂风过境,扫得钱氏集团风声鹤唳,转瞬又归于平静。
钱正元劫后余生地给俞树炜发了个消息。
俞树炜收到的时候正在病房再次给温软注射安钠咖。
他用量很小心,不至于让温软身子崩溃,却足够让温软的精神错乱。
到时候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俞树炜眯了眯眸,拔掉针管,看到床上的人儿呼吸均匀,刚刚还阴鸷的面孔,柔和了些。
只是这样的笑貌还没有维持多久,就有一道风拂进来,伴着浓烈的喘气声。
俞树炜转过头,看到伤痕累累的姜山,他捂着下腹,那里汩汩的血流。
俞树炜皱了皱眉头,身子没动,睇了一眼身后的温软,拎着姜山到了走廊,“我说了不准进这个房间。”
回应他的是游丝一样的喘气声。
俞树炜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姜山站不住,靠在墙上,“出……出意外了,有,有人护着他们,我进去就被……”
失血太多让他倒了下来,一瞬间没力气说后话。
俞树炜站起身,看着门上因为他滑下来的血痕,眉心一蹙,“麻烦,说话都说不全。”
他用脚尖踢了踢姜山,“没死就回答我,不要钱了?”
微弱的呻吟响在耳边。
俞树炜看到努力睁开眼的姜山,挑了眉,“谁伤的你?”
姜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很多人。”
“很多人?顾聿铭都死了还有那么多……”
像是兜头的冷水浇上来,俞树炜意识到什么似的,暗啐了一声,“该死!谁叫你回来的!”
他转过头,迅速来了温软的房间,没有一丝犹豫地抱住她往地下通道走去。
刚刚把温软放上车,发动机才开,四处涌来蹿上来好几辆车,看得俞树炜厉眉紧皱,一径踩死了油门杀出去。
雾蒙蒙的天,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和周公打交道,笔直的柏油路上呼啸而过一辆辆的车,疾行的速度像极了电影里的赛车,在弯道处都能看到那黑压压的车辙痕迹。
俞树炜握着方向盘,眼睛鹰隼一样的盯紧前方,身边的人发出轻浅的声音,辗转着似乎快要醒来。
俞树炜掏出一个针管,正要扎上去,一辆车追上来硬把他往车道边怼。
针管差点捅进温软脖子里。
“该死!”
俞树炜暗啐着,利索收了针管,方向盘狠狠一打,就是猛地一撞,撞得那车子原地打转,在地面擦出尖锐的声音。
就是这样尖锐的声音,这样猛地冲击,让温软瞬间醒了过来。
她看到自己在车子里,她想问这是在哪里,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俞树炜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姐姐,很快,很快,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回应他的是又一次猛烈撞击,这次比上次来得更狠,车门明显凹了进去。
俞树炜眉头皱得更狠了,用着比刚才还要狠的力道转动方向盘去回应撞击的车辆。
温软就是系着安全带也控制不住地往车窗狠狠砸了上去。
闷锤一样重重的声响,让俞树炜担忧地望过来,“姐姐!没事的,等我甩掉这些麻烦,我就给你包扎,我们就能平平淡淡的生活了。”
不知道是砸的,还是俞树炜的声音。
反正温软终于恢复了点神志,只是那一阵冷一阵热的感受让她发起抖来,牙关都在打架,但没有阻碍她手指落在安全带的纽扣上。
“俞树炜……”
俞树炜抿紧了唇,眉目坚定地盯着前方道路,“姐姐,是不是很难受?”
温软用尽力气去按锁扣,一双眼却看着后面紧追的车辆,嘴唇蠕动着,浅浅挂起笑,“你穷途末路了。”
“我没有!”
俞树炜大声反驳着,油门踩到底的发动机轰动声,一阵一阵扑来热浪。
温软在这样嘈杂的声响里偏了头,没有和他解释,借着身子的重量把锁扣压开。
弹出的声音让俞树炜侧了目,“姐姐,你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温软软趴的身子已经扑了上来,柔弱无骨的手扒拉起方向盘。
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尖啸的声音。
温软茫茫然听着,没有回答他,只是咬着牙把方向盘往右边扳,势必要把车子往左边偏,偏向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江河。
“顾聿铭死了,温若生也死了,我本来就不想活了,我们就一起死吧。”
十一年了。
温中赟在她怀里死的时候,支撑她活下来的是顾聿铭。
精神病院程攀折磨的时候,支撑她残喘的是顾聿铭。
后来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发生,支撑她向上生活的是温若生的笑容。
她都还没看到他长大呢。
她都没听到他叫顾聿铭爸爸呢。
他叫她妈咪都还没听够呢。
他就死了。
被俞树炜杀死了。
温软红了眼,手上动作更加用力,“俞树炜,你绝对会下地狱的。”
方向盘的争夺,让他们的车在道路上打起了迂回,后面的车辆乘胜追击,像一只只按捺不住撕咬的怪兽,渴望着用尖牙利齿撕裂俞树炜的车。
俞树炜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听着温软的话,浅浅笑,“下地狱,我就从来没想过上天堂,天堂有什么好的,全部都是虚伪的人,反正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去哪儿都好,去哪儿都无所谓。”
温软微弱地牵了嘴角,“我不会和你待,我要和若生,和顾聿铭在一起。”
“说什么……只有你我,我和你多待一秒都是恶心。”
和从前爸爸妈妈口中的话如出一撤,让俞树炜再也控制不住地扇了她,“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和我待着就恶心了?别人就那么好吗?我也是你们掉下来的肉……”
‘啪’的一声,有东西掉在车毯上。
温软脑袋砸在了车窗上,嗡嗡的巨响,俞树炜的声音像浸泡在水里,传过来都是模模糊糊,只依稀听得见零星的几个字。
温软甩了甩脑袋,耳畔的声音陡然清晰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就都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