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粲然一笑,弧度满满的苦涩。
“我翻看我前段时间刚整理的材料,发现我忘记了很多。甚至我看着那几个一直帮我打下手的实习生,都忘记了他们的名字。”
“是你最近太忙了,忘点东西也是正常的。我忙得时候也会忘事。”
顾聿铭脸上还是一脸的松落,就是语气也温温和和。
但,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惊涛骇浪,
她今天忘记了去接若生,那会不会也有一天,会忘记他们是夫妻,忘记若生是他们的孩子。
甚至,会不会忘记他这个人,忘记他们这么多年的回忆。
那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温软开口,清醒淡然,仿佛只是诉说着生活中最平常的事,“不要自欺欺人了,顾聿铭。”
他听见自己故作坚强的声音,“你好好吃药,病情是可以控制的。”
“嗯。”温软答应,“但是医生也说了,这个病没有特效药,吃药只是尽力控制。”
控制的意思就是,依靠现有药物无法治愈,病情未来会发展的如何,谁都不能保证。
“没关系,忘记事情又怎么了,等你忙完你手头上的事情,我就天天把你拴在身边照顾。我当你的备忘录。”
顾聿铭语气坚定,不论如何他都会陪他的软软走下去,又什么事他们一起面对。
“那……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忘记了若生怎么办?”
如墨的夜色中,顾聿铭金属质地的声音却仿佛淬了热烈的火光,要将这黑夜燃烧殆尽,为温软照出一片黎明。
“那我们就重新认识,重新开始,我打赌你还会爱上我。”
温软低头笑笑,强忍住眼角的酸涩。
顾聿铭的信心如此坚定,她又怎么能做逃兵呢。
车子驶入别墅大门,张琛给顾若生打开门,顾若生就跑出来迎接他们。
“爸比,妈咪——”
顾若生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闪着璀璨的光芒,直直地扑到温软怀里。
温软把小家伙抱了起来,亲亲他粉嫩白皙的小脸颊。
看到若生,仿佛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心里只余温情。
“若生好重了哦,感觉都快要抱不动了。”
以前抱若生的时候,他就是小小的一团,她都不敢多用点力气。
现在的若生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个子也高了不少。
顾聿铭说:“以后若生就少让妈妈抱了。”
顾若生闻言一把搂住温软的脖子,“不行!粑粑都抱妈咪,若生也要抱妈咪。”
温软听了哭笑不得。
怎么父子俩这还抢上了。
顾聿铭也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若生太重了妈妈就抱不动你了。”
他舍不得温软受累,哪怕是抱若生。
顾若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最近确实是吃胖了一丢丢。
耷拉着小脸,可怜巴巴地说:“那以后粑粑可以抱得动我嘛?”
“当然可以。”
“那爸比你要好好养伤,等你伤口好了你抱着若生。”
“好。”
顾聿铭揉揉顾若生的小脑袋。
吃饭的时候,顾若生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今天在幼儿园里的新鲜事。
“今天若生又学会背了一首古诗。”
温软给顾若生夹了一块排骨,“那吃完饭背给爸爸妈妈听吧。”
“好哇,妈咪你知道吗,今天杨诗雨穿了一件好漂亮的黄色裙子。”
“今天放学的时候,林浩浩说咱们家的房子他好喜欢。”
“今天学美术的时候,老师夸我画的好看,还给我奖励了一朵小红花呢。”
顾若生摊开小手,里面果然有一朵小红花贴画。
“若生真棒。”
温软和顾聿铭几乎是同时开口回答的,两人相视一笑。
顾聿铭看着温软盘子里没几块吃完了的排骨骨头。
于是连着给温软夹了好几块排骨。
顾若生抬头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若生是不是个电灯泡哇。”
温软忍着笑意,这小孩子整天都跟谁学的这一套一套的,“若生知道电灯泡是什么意思吗?”
顾若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知道哇,今天杨诗雨说的。”
温软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宁嫣沟通一下教育孩子的问题了。
之前那个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也是她教给顾若生的。
自从顾若生学到了这些东西,就一直暗戳戳地觉得爸爸妈妈才是真爱,他不是。
顾聿铭兴致盎然,“杨诗雨怎么说的?”
“杨诗雨说,她爸爸妈妈要去看电影,让她奶奶照顾她,她也想去看电影,宁阿姨说她是小电灯泡。
若生又抬起小脸,眼巴巴地问:“那若生比杨诗雨要高要重,那是不是说,若生就是大电灯泡。”
顾聿铭觉得自从认了自己儿子,自己的笑点都被他给拉低了。
比如他现在就没忍住笑了,然后跟若生说:“若生乖,若生不是电灯泡,爸爸妈妈是真爱,你也是真爱。”
“嘻嘻。”若生这才收敛了自己可怜巴巴的神情,乖巧地啃着排骨。
吃完饭后,顾聿铭派人从车上搬上来一个大箱子。
“爸比,这是森么?”
顾若生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大箱子,心里盘算着里面会不会是什么汽车玩具。
“是若生想要的东西。”
顾若生听了更激动了,眼看就要扑上去了。
顾聿铭从箱子里拿出几本影集,和一摞照片,“喏,若生盼着的全家福。”
“哇——”
顾若生尖叫一声,声音穿透力极强,窗外树上的鸟都被吓飞了。
“若生有全家福了。”
顾若生对这些照片爱不释手,紧紧抱在怀里。
“若生看看哪个好看,可以挑几张裱到相框里,放到若生的房间里。”
顾若生晃着小腿,坐在沙发上和温软顾聿铭挑着照片。
眼神中的光芒都是幸福的。
“这些小一点的照片,若生可以拿去给小朋友看,你放到书包里,带着方便。”
顾聿铭从箱子里拿出一摞比较小的照片。
温软默默给他点了个赞,若生有这样的父亲她很放心。
“若生,你和爸爸先挑着,妈妈还有工作没做完。”
温软说完便抱着材料上楼。
这样温情的场景,她不敢太沉迷,她害怕自己要是真有什么事,也舍不得离开他们。
温软在楼上的房间里仔细整理着材料,心情有点沉闷,便到卧室阳台上透气。
一轮圆月,月辉勾勒出远山的轮廓。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聿铭坐到温软身侧的椅子上,和她一起看着周围的风景。
“怎么,有心事?”顾聿铭将温软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十指相扣,“跟老公说说。”
温软听到“老公”这两个字心里颤了颤,不太适应这个称呼。
在月光下,顾聿铭侧脸的线条柔和了几分,整个人的气场也温柔了许多,不同于往日的凌厉。
“我想去桦城调查人贩子的事。”
顾聿铭想也没想,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行。”
金属质地的声音在夜色中如同林风穿堂而过,落进黑暗中。
温软柔声跟顾聿铭商量,“可是桦城的线索真的很重要。”
顾聿铭还是冷着脸拒绝,“桦城那个地方不比林城,你这样去真的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