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也是本能的转过了头,在听到‘干尸’的那一瞬间就把视线别开了,但是,心中隐隐又觉得不安,仿佛不确认那具干尸的身份,他便无法安宁。
“快去看看他是谁!”
心底寻思着,他已经下了命令。
自然是没有人愿意上前的,毕竟,他们心中对于干尸的恐惧和忌讳太深。
靖国公见此,面色陡然一沉,“全都聋了吗?”
众人颤巍巍的抖了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人愿意上前。
靖国公的脸色难看的几乎可以飘出彩云来,“李二牛!你去!”
被点名的那人腿一抖,直接吓趴了。
靖国公看的眉心微跳,正欲怒吼,却见一人颤巍巍的主动站了出来,“老爷子……奴才愿意去看……”
他这一出声,众人纷纷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沾染那晦气的东西了!就让自己出头鸟去倒霉吧!
靖国公难看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点了点头,等待着那人查看的结果,期间,他一直背对着那具干尸。
很快,一道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惊骇,“老、老爷子……那那那……好像是二老爷的干尸……”
此话一出,宛若平地响起一声惊雷,震的整个人群都抖了抖。
抽气声,此起彼伏,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惊疑不定。
靖国公更是身体一颤,猛地转过头去,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厮,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眼神,神情,皆是无比骇人,那小厮也不知道是被他吓得,还是被干尸吓得,整个人抖得像风中陀螺,“回、回老爷子……这这这……的确是二老爷……”
“你胡说!飞豹明明在边关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靖国公一声暴喝,震的大地都晃了晃,然,他口中虽然底气十足,可是心里,却在一阵阵打鼓。
飞豹……难道真的是飞豹……
今晚这些麻袋出现的着实诡异,前面两个都是装了……这最后一个……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甚,靖国公直接转身,朝干尸走去。
“老爷子,不可啊!”
管家及时冲上来,一把拉住了靖国公,满脸焦急的劝阻,“干尸可不是一般之物,哪能轻易沾染?您是万金之躯,当保重啊!”
靖国公皱眉,脸色阴郁骇人,“让开!”
管家心头一颤,眼底划过一丝惧意,却还是固执的拦着他,“老爷子,让奴才去看吧!”
靖国公皱了皱眉,这管家在府上几十年了,自然是认得飞豹的,让他去……
“那你去吧!”
“是!”
管家虽然极不情愿,可,他还是慢慢的朝干尸走去,哎!最近府上发生了太多事,老爷子也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即便他今日沾染了干尸的邪煞之气,哪天暴毙了,也算是他为主尽忠了!
这样想着,管家心中果然释怀了不少,很快就走到了干尸前,仔细一翻查看,顿时脸色惊变,“老爷子,真的是二老爷呀!”
可是二老爷不是去了边关么?怎么会……
难道是他已经回来了?却在半路遭遇了不测?
可是,这边关打了胜仗,二老爷应该随大军一起班师回朝才对,眼下,云天不是还没回来么?二老爷他……
心中有许多疑问,不得其酱,靖国公听到他那一声鬼嚎,苍老的身子都晃了晃,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几乎站不稳。
“飞豹……飞豹……”
那具干尸……竟然真的是飞豹……
耳边仿佛有惊雷响起,一道接着一道,直轰的靖国公眼前漆黑,最终,两眼一闭直接晕死了过去。
“老爷子——”
“爷爷——”
“祖父——”
场中顿时一片大乱,原本,因为干尸带来的惊恐与死寂在这一刻被打破,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靖国公抬回了房,有人飞奔而去找大夫,有人赶往大树下,围着那具干尸,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若是普通的干尸也便罢了,他们大可不管,可这人是二老爷,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躺着?
接二连三的打击,府中除了靖国公晕过去之外,大夫人,二夫人全部都晕了,毕竟,他们的相公一个变成了生死不明的血肉模糊,一个直接成了干尸,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此刻哪能经得起这般打击?
……
此刻,皇宫。
完全不同于靖国公府的混乱,此处夜色深深,万籁俱寂,夜色中只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以及偶尔几句低语。
九重禁宫戒备森严,却有一道身影神鬼莫测的穿过重重守卫,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般飘向冷宫的方向。
没有高墙碧瓦,没有亭台楼阁,没有一丝属于皇宫的富丽奢华。冷宫,只有一排排残破的宫墙,及膝的野草,落了厚重蛛网的破败门窗,
这里荒凉而惨淡,尤其在夜色中,宛若一片荒废的鬼林。
阵阵哭声从冷宫传出,凄厉而绝望,暗夜之中,闻者心惊。
冷宫的屋檐下,没有烛火,只有森冷的月光,几十名披头散发的女子窝在院子里,有人手中拿了一枚桃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过长的青丝,脸上的神情,如痴如狂。
亦有人迈着凌乱的步子在月下起舞,口中唱出一窜惊悚的歌,尖锐而难听。
也有人,缩在角落咯,怀中抱着一个枕头,满脸慈爱的看着它,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
在她们身上,看不出半点往日风光,只见满目疮痍,癫狂痴傻。
她们,都曾是先帝的宠妃,曾经宠冠六宫,风光无限,可是此刻,只能在这破败的冷宫里,与鼠蚁为伍,听风雨落,将余生染尽悲凉。
一道白色的身影无声飘落在冷宫门口,宛若一抹微凉的月光,闯入这荒凉残破的地狱。
夜风,吹起他如雪的长衫,晕开一丝清冷的弧。
男子的面容,如天边月色般俊美无暇,找不到半分瑕疵,一双如湖水般清透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冷宫中那些仪态癫狂的女子,月光星星点点落入他眼中,清澈中暗藏一抹阴影。
“啊——陛下——陛下你来了——”
很快,有人发现了冷宫门口的他,暗淡无光的双眼中瞬间燃起一道疯狂的亮光,飞身而来,朝他扑去,“陛下……你终于来看臣妾了么……”
原本,窝在角落里各安其事的女子们,纷纷丢下手中之物,飞奔着朝这边跑来,眼神疯狂而热烈。
“陛下——臣妾好想你——”
“陛下……你是来接臣妾回宫的么……”
“陛下……臣妾错了……您不要再怪臣妾了好吗?”
“……”
一声声高呼划破苍穹,寂静的夜色里,尖锐刺耳,却又带着一丝莫名惊悚的味道。
站在冷宫门口的男子,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细碎的暗光,看着那些形容痴狂的女子,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衣袖。
一道如水的光晕飞出,如细碎烟花般朝四周散开,那些狂奔而来的女子,脚步蓦然一顿,身体定在了原地,眼睛是睁着的,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定格了,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了灵魂,只剩没有生命的躯壳。
喧嚣不再,夜色再次恢复了宁静。男子脚步轻缓,越过她们走向那座残破的冷宫。
从这院子的轮廊依稀看有看出,这里曾是一座华丽的宫殿,而这里的主宫殿是三重的,东陵王朝中,只有帝后的寝宫才是三重的!
男子缓缓穿梭在废弃的宫殿中,脚下,是疯长的野草,入目是堆积着厚厚尘埃的蛛网,随处可见的荒凉,窥不见当初半点繁华。
“这里……就是你曾生活的地方……一直念念不忘的地方么……”
夜风中,响起男子清浅如叹息般的嗓音,带着一丝浅浅的凉,飘忽的怅然。
当,推开最后一扇宫门,如目,是一片浩如烟海的白色花海,清凉月光下,那些花如梦似幻,开出丝丝冷艳高贵。
这里是冷宫,花草自然没有人打理,然而,这些花却开的极好,仿佛永不凋谢,任它风霜雨雪。
男子微微一怔,看着那些花,眸中染上一丝恍惚,“这就是你说的三生花么?”
“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这个地方么?”
他抬步,穿越那片花海,一直往前走,花海延绵不绝,仿佛没有尽头般。
天边月色空转,繁星漫漫如水,也不知他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停下,缓缓自怀中掏出一枚白色的玉瓶。
夜色中,他凝视着那枚玉瓶看了许久,仿佛深陷在回忆中的人,眼眸中划过太多情绪。
终于,一道光从他掌心流出,花海之中瞬间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他缓缓蹲下神,将那枚白色玉瓶小心翼翼的葬进坑里。
他看着躺在泥土中的白色瓶子,却迟迟没有动手掩埋。
“既然这是你的夙愿……我会照办……”
话落,挥袖,有凉风拂过,点点如水,飞扬的尘土迷离了一轮月色,伴着些许纯白花瓣,与那白色玉瓶一起,长眠地下。
月色渺渺,花海无垠,只是花丛中已经不见了那道如雪的白衣。
……
夜色静美,帝都的长街,万家灯火已阑珊,风中,只偶尔传来几声更漏声。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却有两道身影漫无目的的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那是两名少女,模样娇俏可人,口中说着不流利的东陵话。
“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走啊?”一名绿衣少女,身上背着包袱,这冬夜里寒风习习,她头上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似乎赶了很久的路。
旁边的少女瞪了她一眼,“我这不是在找么?”
“可是你都找了半天了!”
“那还不是因为……因为这里的字长的都差不多啊!谁知道哪个是的……”
闻言,绿衣少女一脸呆滞的看着她,“小姐?你不是说你精通东陵汉语么?”
“呃……”黄衣少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不是因为没吃晚饭想不起来么……”
“……你晚饭不是才吃了三碗么?”
也好意思说没吃饭!?
绿衣少女正满脸鄙视,忽然,静谧的夜色中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啊——救命——”
闻言,两人神色一肃,对视。
黄衣女子道:“有人呼救!”
绿衣女子耸了耸肩,“可是我们不是要找月大人吗?”
“可是有人喊救命啊!”
绿衣女子看了她一眼,似有鄙夷,“小姐,这两个汉语我认得!”
黄衣女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知道你这么淡定?不知道救命的意思么?让我们救救她!”
绿衣女子撇撇嘴,提了提肩上的包袱,“可是我们还要找月大人……”
黄衣女子眼睛一瞪,“救命完了再找!”
“可是你不是很想见到月大人么?那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然,绿衣女子话未说完,眼前身影一闪,黄衣女子已经远去。
“喂——小姐——你去哪儿——不是说找月大人一直往东走么——”
“笨啊!当然是先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