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学子在百姓中拥有天然的威信,所以在姜羲站出来之后,围观群众大多劝起了那对农家夫妻,说读书人聪明,定然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好,好吧。”那泼辣妇人应下了。
但姜羲却明显看到了妇人脸上迅速闪过的迟疑与忧虑。
她笑了笑,一步上前,先让双方说出刚才的具体情况。
“既然是这位郎君先表示疑问的,那就先由这位郎君说话吧。”
那挎剑的年轻男子点点头:“刚才是这样的,我本来走在路上,突然看到这里两个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那钱袋主人,并从趁着那人不注意,从他身上偷来了钱袋。当时我隔得有些远,那人走得急,我还没来得及叫住他,钱袋主人就已经消失了,我只好拦住这两个人,想带他们去见官,没想到他们反倒说我诬赖……”
年轻男子有些委屈地揉揉脸。
看他一副江湖游侠的打扮,或许会以为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而实际上这男子根本没有太多的阅历,连遇到这种事情还能被人反赖上,一看就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的青葱新手。
“那这位郎君说完了,便由你们二位说吧。”姜羲转而面向那对夫妻。
还是由那位泼辣妇人开口,她气急了的样子,愤怒道:“这小子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与我家老陈,原本住在长安附近的村子里,难得进城一趟,带上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就是想要给我们即将出嫁的女儿备上一些东西!没想到,却路遇这个小贼,诬赖我们说我们偷东西!我那个气啊……小妇人明明白白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被这么冤枉过!他们不都说你是读书人吗,那你一定能还我们一个公道的对不对?”
姜羲挑眉。
虽然她早就预料到了,但是这个大娘张口就是苦啊惨的,真正的过程细节却没有说多少,试图拉起围观群众的同情心,占据舆论的制高点——这一手实在是狡猾,应该是个惯犯了。
“可否将这个钱袋暂时交给我看一看?”
姜羲提出的要求,让那泼辣妇人很是不情愿。
“万一你抢了我的钱袋怎么办?万一你跟那游侠儿是一伙的怎么办?”
姜羲还没开口呢,其他人先嘲笑她了:“人家可是国子监的学生!能在乎你这点儿小钱?”
更有一个懂行的站出来说:“我看这位小郎君腰上的木牌,似乎还是国子学的人呢,那里面可都是大官贵族之后,怎么会贪墨你的钱袋,又和那游侠儿是一伙的呢?”
“我不是游侠儿。”姜羲听到那年轻男子低声抱怨了一句。
民意之下,泼辣妇人不得不将钱袋交给了姜羲。
姜羲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又将钱袋打开数清了数目,铜钱在她拨弄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既然大娘说这钱袋是你家的,那你就说说,这钱袋里有多少钱吧。”
泼辣妇人一下子傻眼了,她才刚偷来这钱袋还没过手呢,怎么会知道钱袋里铜钱的数目?
“大概,大概有一贯多的样子。”泼辣妇人勉勉强强道。
“一贯多少?”
“我,我记不清了!”泼辣妇人索性理直气壮道,“我就是把家里的钱都带来了,想要给我女儿买东西!这可是我们家攒了好久的钱,倒是丢了,我们一家可就真的不活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大娘?”姜羲笑盈盈地看着那妇人。
泼辣妇人一时哑口无言。
“好,就暂且算你不记得了。”姜羲提起钱袋给亮给周围人看了一圈,“诸位看看,这个钱袋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家纷纷凑近了仔细来看:“特别?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呀。”
许多人都附和说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直到人群里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哎不对呀,这钱袋的面料感觉很好啊。”
有人一说,其他人感觉也是:“是啊是啊,做这钱袋的面料像是绸缎呢。”
于是一个关键问题被丢出来了:“一个普通的农家怎么会有绸缎做的钱袋呢?”
这下子,众人看那对夫妻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泼辣妇人也察觉情况不对,急中生智:“我,我之前去一个大户人家做工!这钱袋是人家赏给我的!”
这解释好像也说得过去,大家又开始动摇了。
偏偏此时姜羲来了一句:“我真想知道,什么样的大户人家,竟然奢侈到用天水缎做的钱袋来打赏下人!”
“天水缎?那是什么?”很多人听都没听过。
还是一个绸缎庄的伙计站出来说:“天水缎那是贡品!每年只有一点点,全被送进宫里啦,偶尔被打赏给那些贵人们,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会知道天水缎?”
姜羲颔首肯定:“那位小哥说得没错,天水缎是贡品,寻常富贵人家根本难得一见,又怎么会出现在你一个农家妇人的手里呢?”
人群里哄然传开议论声,舆论的风向也逐渐倒了。
泼辣妇人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的时候,她身边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紧紧盯着姜羲,眼底闪过一丝凶戾之光后突然开口:“这就是普通的缎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水缎,你欺负我们老百姓没见识,胡乱扯什么天水缎,就是为了帮那个游侠儿开脱的吧!”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姜羲啧啧感叹两声后,从钱袋最下面翻出一片金叶子,上面还敲着某府标记,“这也是你们家攒下来的钱?”
这金叶子一出,简直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了!
那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眼色一变,忽然从怀里抽出把匕首向姜羲刺来!
姜羲连连倒退两步,眼看着身后人太多避之不及了,那个年轻男子抽出长剑铛地挑开了刺来的匕首,一脚将对方踹翻。
人群里慢了半拍,才响起“杀人了”的尖叫。
这边的混乱很快引来了巡街的人,将那对伪装成夫妻的贼子也压制住了。
姜羲心有余悸地吐了一口:“好险……谢谢你啊!”她对那年轻男子说。
那男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眼睛意外的清澈干净:“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还好有你站出来帮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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