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稷今天来恰好就是想和姜羲说这件事。
“南边那里还好,毕竟是楚国公耕耘多年,有他回去坐镇,南境掀不起什么大乱子。倒是北境……战况不是很好,恐怕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差些。”
南北两方各起战事,朝中虽然一并重视,但是姜羲跟楚稷一样,都是把真正的注意力投向北边。
北越王金墨,是个不得不警惕的对手,这点在他们与之交锋过程里,早早便有所准备,特别是金墨暗地里和无极真人的牵扯,更是让他们提高警惕。
楚稷叹道:“你当初猜测的没错,那金墨应该是从无极真人手上得到了秘法。”
楚稷说着,递上他得来的书信资料,内容基本与他麾下暗卫在北境调查有关,整个过程从头到尾都十分详尽。
姜羲快速翻阅一遍后,第一反应问的不是这书信相关,而是:“你的势力都渗透到北境军中了?”
楚稷尴尬地咳了声:“北境离长安远,是最适合幽冥太子生存的地方。”
这句话,差不多也把前朝大周遗留势力透露了个干净。
摆明就是对姜羲十足十的信任。
他自己说完不觉得,姜羲倒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转移开话题:
“不过红钰那边……”
“我知道。”楚稷郑重道,“她现在是你的人,我当然是绝对信任的。”
按照楚稷以前的布局,萧侯战死后,他应该会把他在北境军悄悄埋下的暗棋推上位,以达到兵不血刃掌控北境军的目的。
但是现在嘛,北境军之首成了萧红钰,她是姜羲一手带出来的,既然姜羲对她信任,那他也一样。
楚稷当即允诺:“等与北越战事结束,这些事情我会跟萧红钰说清楚。”
姜羲颔首,心头也放下一块大石:“所以,金墨那边是用了叛道者的血咒秘法?”
姜羲摇头不止,真不知该说金墨是枭雄还是暴君。
虽说她与北越士兵站在对立面,但这些北越士兵对金墨绝对是忠心耿耿。
偏偏因为金墨的野心,这些北越士兵都修炼了血咒秘法。
好处当然很多,他们力大无穷,皮肤坚韧程度近乎刀枪不入。
这样的战争怪兽成群结队,难怪萧红钰与北越一战打得这么艰难。
但是非姜族子弟修炼姜族秘法,是会遭到反噬的,就像是这些北越士兵,恐怕早已经失了神智,成了不知亲人好友、只知听命主人的怪物,连人都算不上。
而他们的强大,更是用寿命所换取,这些所谓骁勇的士兵,也不过能支撑三五年,多的那就是逆天而行了。
不过三五年,也足够把北境攻破直入长安,难怪金墨能狠得下心,用一时代价换取永远的称霸。
“可惜他的野心要到此为止了。”姜羲摇头,把计星叫进来,“灵越夫人在北境对吗?”
计星应是。
姜羲:“我书信一封,你亲自将它送去北境,并与灵越夫人一同完成这件事。”
姜族秘法,当然要姜族人来对付,而除了计星,姜羲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计星一愣,竟硬邦邦地反驳了:“不!”
姜羲知道他的顾虑。
她笑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计星抿紧唇,摆明是对姜羲的话不信任。
谁让姜羲前些天昏迷不醒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身为螭龙卫,计星自责不已,要不是被人拦着,恐怕已经自戕谢罪。
姜羲对此也很坚持:“可是除了你,没有更好的人选,只有你亲自去我才放心。还有,北境之战事关重大,你亲自过去坐镇,才算是能真正帮到我。计星,这是我作为巫尊的命令。”
姜羲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计星也不得不低头领命。
长安郊外长生宫。
穿着白袍一派仙风道骨的无极真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步步计划,已经遭到破坏。
他仍然沉浸在亲手姜羲击败的胜利喜悦中——哪怕这胜利是靠着不光明手段来的——他还是振奋,满足,以至于油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
堂堂姜族巫尊也不过如此!
无极真人压抑着内心的咆哮,但喜悦止不住地跃上眉梢。
他自蒲团睁眼,刚好看见寄予厚望的大徒弟低着头从门外走来。
“天枢。”无极真人和颜悦色地朝他招手,“来得正好。你师妹最近如何?”
天枢复杂地看了眼师父,又飞快低下头,一如既往地汇报起师妹的情况。
无极真人的确是因为赢过姜羲一局而昏了头,一手养到大的徒弟,状态如此奇怪,他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他仍然半掩着一位合格的师父,在了解完女儿的情况后,分心关切了天枢等弟子们最近的修炼状况,又和蔼勉励几句。
天枢麻木地听着这一切。
在回来长生宫之前,他去了楚稷告诉他的地宫。
据说那是被师父用来修炼的地方,那里遍地尸骨,血流成河。
地宫已经收拾一遍,但是残留的痕迹仍然能看出这里人们所遭受的痛苦折磨。
据说那里是姜族人带过的地方,因为师父觊觎他们的血脉,便将他们当成动物般圈禁起来,一点点折磨消耗他们的性命,让他们走向死亡。
不,连人吃动物,也不会如此残忍,会利落地给它们个痛快,而不是这样虐待折磨。
这完全超出了天枢的认知,颠覆了他对师父的一贯认知。
师父是把孤儿般的他,一手养大的恩人,他是师父,亦是父亲。
他更是天枢乃至整个长生教弟子的倚靠与信仰。
现在,信仰坍塌,天枢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天枢?”无极真人总算注意到徒弟的走神,“可是最近练得太狠了?你这孩子,都说了,不要一味埋头苦练,也要分心看看外面。”
许是天枢过去给无极真人的靠谱印象太深,以至于到现在无极真人都没有想过面前的大弟子已经对他生出疏离之心。
天枢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可在舌尖盘旋后,最后仍咽了下去。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