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苏兮带着帷帽离开了通轨坊,今日大妖给的单子里有一种酒只有平康坊能找到,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一人一蛇越过重重坊门,一脚踏进了夜夜笙歌的奢靡之地。
苏兮透过帷帽看见远处灯火通明的各个街道,还有街上往来的郎君和花枝招展的娘子,不由嘴角微微上扬。
“看什么呢?”温言在她腕间绕了一圈,小脑袋说着就要往外蹭,被苏兮一把按了回去。
“没看什么,只是记得这里有个人曾去过浮月楼,一时想不起来了。”
平康坊内拿了玉璧的人多半是女子,她记得最早是太宗时,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为了一个小郎君倾尽所有,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
后来
后来都是为了什么呢?
苏兮微微蹙眉,记不清了,大约也是为了情吧。
“不就是那个什么云姬吗?”温言不死心的继续往外钻,这次苏兮干脆直接一巴掌拍了上去,把温言打的晕头转向。
平康坊人来人往,被人看见她腕间盘着一条蛇算怎么回事。
“君子动口不动手!”温言大怒,咝咝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兮压根不理会,她的目光聚集在街上最显眼的一处小楼上,那里站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长相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一眼便知道是胡姬。
她方一站出来,街上无数目光便聚集过去,不少人窃窃私语。
苏兮听见一人说她是长安第一舞姬,看过她舞的人从来都是念念不忘。
“那就是云姬吧。”苏兮微微歪头,倒不是认得这张脸,而是突然就想起那个女子同她说过,她想成为长安第一舞姬。
温言嗯了一声,这张脸他记得,去岁曾在上元夜到过通轨坊,可惜她的玉璧更早之前就已经送回,自然是找不到浮月楼的。
“要不去找她试试,琼酥酒在长安虽然不少,但大妖要的那种,鲜少有店家会储备。”
温言乌黑的眼珠转了转,要是能白得,那自然好,也省的苏兮以此当借口来克扣他的口粮。
苏兮斜了温言一眼,把袖口捂的更紧。
但脚下却往那楼走去。
云姬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苏兮,她先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中冲自己微笑的俊朗少年,她记得这个人已经连续九日站在楼下看着她笑。
她不记得这个人曾来看过自己的舞,应当不是那群整日里想圈养她的金主。
云姬只多看了两眼,便打算转身进去,每日在二楼前站上一站,是阿娘的意思,她自己并不大愿意。
只是既然充为奴,又沦落到如今这地步,便不得不低头。
转身的瞬间,云姬余光看见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朝这边走来,她第一眼便觉得熟悉,即便她被帷帽遮挡的严严实实。
“是她?”
云姬喃喃一句,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个女子许多年前只见过一面,没道理时隔多年,她能一眼认出。
转身下了楼,云姬瞧见婈娘迎面走来,一脸的谄媚,“云姬啊,今日就是约定要出演的日子,你要不去准备准备?”
此楼中一共有十七人,除了婈娘外,多半都是遇到了不可反抗的难处,这才沦落到平康坊,如她这般被充为奴的就有三个。
“不用了,到时辰我去跳便是。”云姬对婈娘笑了笑,刚想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便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云姬?”
听上去不是很确定她就是云姬,原本云姬不打算搭理,每日里到楼中来找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多半都不愿意见。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声音是个女子,反倒让她心中好奇。
转过身去,云姬瞧见来者是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她当即心中便生出了一股熟悉感。
“你是?”云姬迟疑,不敢确认眼前人是不是就是那个人,如同方才这女子不敢确认她一般。
“通轨坊,苏兮。”
婈娘有点奇怪,通轨坊人烟稀少,且离平康坊距离甚远,这个时辰过来,难不成这小娘子今日不打算回去了?
只是不等她好奇发问,云姬竟然破天荒十分客气的请人到自己屋中坐坐。
婈娘嘴巴张的老大,下巴都快戳到自己的肩窝里了。
她这整个楼里,最不耐烦招待人的便是云姬,何况还是个女人。
“阿娘,云姬带进去的是什么人啊?”旁边凑热闹的女妓上前问了一嘴,被婈娘给打发走了。
她还好奇呢,去哪儿回答她呀。
屋中桌前,苏兮端正的坐着,她在浮月楼懒散惯了,这般跪坐鲜少有,也不知能坐多久而不腿麻。
云姬忙着给她倒茶,见她褪了帷帽拿起茶杯,不由怔住了。
苏兮那张脸叫人很难忘,可已经许多年了,她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岁月抛弃了她,让她永远留在了最初。
“不知苏娘子找我什么事?”
云姬缓缓坐下,惊讶过后,她更多的是敬畏。
很多年前她还是西域一国的公主,当时大唐强盛,她的父王一心想要依附,可却为突厥威胁,一步走错,最终亡国。
云姬知道那不是大唐的错,可亡她家国的确实是大唐。
这些年她被充为奴,起初对大唐有恨,如今早已心如止水。
她遇见苏兮那年正是被带来长安的那年,当时一身褴褛的她看见苏兮站在城外的山林间,还以为见到了仙人。
那时没想到,她们这些被千里迢迢押回长安的亡国奴,竟差一点就在那晚成为被人圈养的金丝雀。
若非遇到苏兮,她不会成为今天的自己吧。
“那双鞋子穿的舒服吗?”苏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她总算记起云姬是何许人也,当年在长安城外说她是仙人的小丫头,如今可是长安第一舞姬了。
云姬神情一滞,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
“那双登云履很好,苏娘子”
“放心,我送出去的东西,除非你自己送回来,否则我是不会索要的。”
云姬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觉得自己反应的有些过,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琼酥酒,你能帮我弄到十二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