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苍蓝城的戏园要翻修重建了,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议论,自然没人注意一个裹着破斗篷的小胖子在街头穿梭。他手中更破烂的布包裹就更没人在意了。
他向乞丐打听路,却被乞丐无情嘲弄着赶走,在苍蓝城中逛了一天一夜,小胖子才最终站在了目的地之前,犹豫许久后斗胆敲响了林宅的门。
一个比他看着还小的小侍女刚从侧门的狭窗探出头。
“林大人已经要歇息了,没有急事的话改日再来吧。”
“事关林大人的前程。”小胖子晃了晃手中的破布包裹。
小侍女嘻嘻笑着,上下打量小胖子。
“有那么大能耐吗?”
“人不可貌相。”
小侍女让小胖子在原地等待,她去和林大人禀报。
不一会儿,她又笑嘻嘻地跑回来了。
“林大人同意了。”
太好了,小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差点兴奋地跳起来。
“不过,你这身行头似乎不太适合呢。”
“啊?”本就手足无措的小胖子更加局促不安,他知道林宅根本不是他这种穷人能涉足的地方。
“去我房间换吧,我已经把换的衣服放在桌上了。”
“诶?谢...谢谢。”
“快去嘛,别愣在原地,林大人还等着你呢。”
“为什么...你们大户人家的人...对我这么好。”
“我只是来这里打工的。”小侍女边走边说。
“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既然我们无依无靠,那相互扶持也好。”
相互扶持,钟参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自己毫不犹豫地将钟参出卖了,才让钟参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酿成了祥荣村的惨案。
小胖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换好衣服后,小侍女领着他到林颛面前。
林颛仰在椅上,甚至没有正视小胖子一眼。可对他来讲,这才是印象中富人的形象,他们有理由,也有资格对低贱的穷人不屑一顾。
“林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小胖子在路上问。
“贪婪。”
小侍女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小胖子有些意外。
“很奇怪吗?”小侍女回头看。
“不,不是,你要这么评价自己的...主人?太不尊重了吧。”
小胖子问这话时,内心很惶恐,他生怕林颛忽然出现在哪里听见这番对话。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想得到,什么都想占有,贪婪的心永无止境,当然,这些话我们私下里说就行,明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小侍女停下脚步,示意他进屋。
“这是礼节。”
“说吧,是什么事能关系到我的前程?”
小胖子将重新装匣的魄璃递给了林颛。
“我听大人说,有一把透明的剑是无价之宝,不曾想会在祥荣村中捡到...久仰林大人盛名,我就给您待了过来。”
林颛眯起眼打量,不错,如万秋尘所言,这剑就是魄璃。
可魄璃已随着张煜的消失匿藏了许久,怎么会被孩童轻易捡到。
“你从祥荣村来?”
“是。”
祥荣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越是混乱,越能为林颛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抱着夜长梦多的态度,林颛给了些小钱就将小胖子打发走了。
“你以后还会来么?”小侍女拿着扫帚站在台阶下,看着小胖子,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很好看。
“不会了,我只是来讨生活,这种地方容不得我。”
小胖子正要脱下那身衣服,却被小侍女制止了。
“就送给你吧,当作讨生活的证明。”
小胖子苦笑一声。
“这些衣服在祥荣村会招来厄运的。”说罢,他换回了自己原有的行头。
“我很羡慕你的包容心,对同类的包容。”
“如果真的想摆脱命运,我们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但很可惜,我选择了苟活,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会拼了命的将钟杰压入陷阱之中吧;但那一刻,我退缩了,正如最弱者会更换一样,钟杰倒下,也会有人顶替他的位置,
并不会真的改变。小侍女一定不知道...
“祥荣村,我去过呢。”小侍女喃喃。
“你怎么可能去过那种地方...”小胖子诧异道。
“何止是去过,我还在那里生活过,还有一个朋友,叫王亦蓁。”
王亦蓁,写在木桩顶端的人,迄今为止除了他以外唯一一个没有被玩弄致死的人。
“那你也一定知道...”
“嗯,我知道,总有一天会做出改变的,对吧。”小侍女微微侧头,语气亲切而温婉。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该不该把钟参的奇怪事说出来呢?还是算了吧,毕竟他半路就逃走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那我走了。”
“嗯,有空来找我玩,顺便把亦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好!”小胖子说这话时一只脚已迈过门槛,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穿透了小胖子的后背,他缓缓倒下,脸上写满了诧异。
“林颛...林大人为什么!”小侍女强忍着情绪,遵循着礼节问林颛。
“或许他知道什么呢?让他走,岂不是放虎归山。”
林颛并没有听见小侍女和小胖子的话,但他从小侍女眼中看出了惶恐与不安。
“回来吧,孟玥,还有一堆事要做呢。”
“唔...”
孟玥一步三回头,缓缓跟了上去。
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便匆匆与你道别,但你的经历我是能感同身受的,我们皆为无法独自摆渡命运的人,但这不是放弃的理由...愿你安息。
也许此时他死掉也是命运的选择吧。
小胖子并未告诉孟玥自己献给林颛的是什么,所以当她看见林颛手中的剑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这丝不安,被林颛敏锐地捕捉到了。
万秋尘不知去了哪里,可能又去收集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去了,林颛独自赏玩着魄璃,它是那样完美,没有一丝瑕疵,每一个部分,每一处衔接都浑然天成,丝毫没有手工锻造的痕迹。
“果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他无意间触碰剑刃,手指被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注入剑身,从透明色变成血红色。
一个声音从他耳畔响起。
“想要得到吗?不断地,不断地吞并,不断地占有,不断蚕食。”
“你是什么人?”
“被你的气息,召唤的,剑中寄宿的魂,琉韵。”
说罢,林颛忽然身处群山之中,山不是普通的山,而是金银珠宝堆砌的,一座座闪闪发光的山,琉韵侧卧在山腰上,口含着一颗夜明珠。
“喜欢吗?”
林颛点点头。
“喜欢,喜欢索取,喜欢触摸铜钱时微凉的纹路,喜欢口腹中山珍海味的佳肴,喜欢笙歌曼舞的音韵,喜欢俯瞰苍生的美景,喜欢能感知的,能索取的一切。”
“但同时,你也怕吧,怕钱财散尽,怕人去楼空,你害怕失去,害怕他人恶意的加害。”
“嗯...”林颛慢慢靠近琉韵,他从未见过如此倾城盛颜的女子,他的内心,已躁动不安。
“为什么呢?”
话音未落,林颛已经扑到琉韵身上,出乎意料的是,琉韵十分顺从,没有一丝反抗。
“我只想得到,而不愿别人拿走一丝一毫。”
“那你还真是贪婪呢。”
轻触,翻涌,晶莹顺着嘴角流下,夜明珠已在林颛的口中闪着荧绿的光。
琉韵的脸上浮现红晕,痴缠地看着林颛。
“契约,签订了。”
等林颛醒来时,孟玥已站在她应服侍的地方。
“这么早吗?”林颛揉了揉略显疲惫的双眼,可这疲惫感似乎只是一种惯性,他并没有真正的感到疲惫;同样的,他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困还是不困。
孟玥为他端来了早餐,握筷子的手没有触碰感,闻不到菜肴的鲜香,尝不到肉糜的咸淡,吃完早饭,既没有饥饿感,也没有饱腹感。
他仍看得见东西,听得见声音,说得出话,但所有能让他感觉欢愉的知觉都不见了。
只有紧握魄璃时,他有那么一点点欢愉感,但与自己期待的相差甚远。
他找来歌女,召集妻妾,却仍旧一无所获,孟玥只听见房间内不断地惨叫声,以及她们出来时渗透衣服的鞭痕。
她们被打了,仅仅是因为林颛感受不到曾经带来的欢愉感。
也许,只有昨天的琉韵是特殊的。
林颛大声呼唤琉韵的名字,许久,才听见耳边的回答。
“现在,只有一件事能满足你了。”
说罢,一个家臣从外面跑回来,向他呈递了钟家村重建的相关事宜。
重建的钟家村看似是官府帮助,实际上要在之后三十年里慢慢支付重建的费用,而债主的名字是林颛。
看着总计几百万贯钱的收益,林颛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欢愉感,这种感觉就像琉韵将夜明珠给他时那样,让他痴狂,让他醉生梦死,仿佛是其它所有感觉能带来的欢愉的和。
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并非失去了感知,而是只能感知到贪婪带来的喜悦。
后来呢,他又在与小侍女的争斗中发现了,自己能够将伤害反噬到对方身上的能力。
正印证了那句话。
“我只想得到,而不愿别人拿走一丝一毫。”
“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琉韵笑着说。
可楣仍阴着脸,不做声。
“你怎么了?”
“果然,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滥交女,琉韵!那些情话都是假的。”
“那你还要相信我嘛?”琉韵背着手。
“林颛他现在,可是闻得到血腥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