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祥荣村之前,曾有人找到了霙,他扶起低泣的霙。告诉了她游戏规则。
“在梦中回溯到弟弟曾经经历的过去,拾起遗失的碎片。”还未等霙反应过来,那人便消失不见了。
霙一头雾水,但还是停止了哭泣,她不知道那人有何用意,但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自己大概是昏过去了,无法控制身体,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确乎是被困在梦中了。
既来之,则安之;抱着这样的想法,霙开启了进入祥荣村的历程。
潜意识告诉霙,要掩盖自己看不见钟参的事实,这里是梦境,弟弟一定就在小胖子所指的地方...
“咳咳咳...”霙清清嗓子,掩盖一时失神,她看见放在地上的斧头和散堆的柴。朝前猛地一推,作出故意嫌弃的神情。
“咦~钟参,身上那么脏别碰本大小姐。”
小胖子呵呵笑了,“姐姐,你们姐弟久别重逢,他这么激动也是情有可原的。”
看来自己赌对了,霙暗想。
“别找借口,钟参,赶紧干活!”
“嗐...”小胖子露出羡慕的神情。“钟参啊钟参,你就别抱怨了,我要是有如此美若天仙,楚楚动人的姐姐,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霙沉默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走上前将散堆的柴捆好,回头道。
“太阳该落山了,钟参,我猜你也背不动。得了,我来帮你。”说罢她招呼着小胖子下山了。
夕阳映照下,霙的影子在荒废的田垄上拉得很长;以前回家时,她都会和钟参玩踩影子的游戏。
“被踩到影子的人就会‘死’哦~”霙说着向前追钟参,仿佛真的要踩他的影子一般;钟参吓得慌忙逃窜,一溜烟就没了影,霙笑的直不起腰,放慢脚步走着;不一会儿就能见到,胆小的钟参蹲在田垄上,满脸委屈,泪呼之欲出。
霙站在他的影子上,笑着问。“怎么不跑了啊,难道不敢一个人回家?”
“才...才不是...”钟参小声嘀咕。
“你看见那边的森林了吗?钟乐爷说,每逢黄昏就会有山妖出没,专吃小孩。”
“别...别说了...我不信。”说着他颤抖着握紧霙的手,“不玩了...我们回家。”
霙至今还记得,那时钟参的小手凉凉的,牵着她,攥的很紧。
她多想再一次牵起弟弟的手,由于父母成天强调“男女授受不亲”和“三从四德”。她很久没有摸过弟弟的手了,想必弟弟的手已经比她的还要大了吧。霙假象着那种触觉。
“钟参,我们再玩一次踩影子的游戏吧!”她忽然说完就跑了起来。“看看你能不能踩到我的...”说着她一溜烟跑远了。
这是她远离小胖子质疑视线的理由,终于跑到了村口,她喘着气,回过头招手。小胖子正缓缓走来,这样至少能拖延一会儿。
霙想起了神秘人所说的遗失的碎片...碎片到底在哪里,霙又看见了村口的界碑。她俯下身,发现界碑底部多了一条破碎的铁链,摔碎的瓷碗,-以及...一滩味道诡异的泔水。
刚刚被困到梦中时,她曾见到弟弟被铁链铰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场景...之后呢?霙暗暗脑补。
究竟是谁在欺负弟弟?霙脑补了一个场景。弟弟被霸凌着锁在界碑旁,被灌入泔水...呕吐,之后在即将窒息的时候...霙窥见碎瓷片上未干的血迹。
“生存的本能催使弟弟用瓷片割断了铁链,活了下去。”霙又回想起不知名的同乡告诉霙的结局,祥荣村遭遇了大屠杀...无一人幸免。看来梦中的时间线是祥荣村发生屠杀之前。说道屠杀的话...
霙记得小楣提过,徐秉曾治理过谒州边境一带的土匪,他们现在被管理地服服帖帖地,不敢造势;况且祥荣村村民都会“先下手为强。”除此之外,外部与祥荣村有关联的只有庄家口中的林大人了。
“林大人...为何如此耳熟?”霙记得自己曾在哪里听到过这个称呼。但她很快否决的这个假设,祥荣村对于庄家来讲都是剥削获利的地方,何况是他上面的人。祥荣村只是养蛊的乱地罢了,一来能获利,二来能牵制官府的势力,一举两得,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不会自己“大义灭亲”。
也就是说,造成大屠杀的人来源于祥荣村内部...但逻辑似乎也理不通了,没有一人生还的意思就是说庄家也被杀害了,可赌博是祥荣村人唯一的收入来源,谁会自断后路?除非...
霙有了思路。“除非那个人已经满盘皆输,赌博对他已毫无价值,甚至活着已经毫无价值。”她的思维快速锁定了一个人。身无分文,负债累累,生活难以为继——今天早上遇见的那个人,小胖子他爹;那人虽然面相老实憨厚,但小胖子也说了,他连卖妻子的行径都做得出来,完全有可能制造一场大屠杀。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钟参已经喊了你好久了,怎么不回答他?”
“啊...嗷...我可能有点困了,咱们继续走吧,钟参。”霙浅笑转身加快脚步,小胖子倒是不紧不慢地落在后面,怕什么呢?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走夜路。
回到了他们临时的居所,霙将柴火码好,二话不说开始劈柴烧火。
“大姐姐,这些事让我和钟参来做就好了...”小胖子有些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霙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我弟弟也是承蒙你照顾,才活到了现在嘛。”
忽然,门被推开了,小胖子他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
“蒙儿(对小胖子的称呼),做好饭了吗?”小胖子他爹旁若无人般脱掉上衣,光着膀子,缩到窗边一角,掏出随身的小壶喝酒。
“凭什么给你做?”
“凭什么?凭你是我儿子。”小胖子他爹的火气一下子冒起来了。“他妈的,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学会顶嘴了?”
“你辛辛苦苦?明明是娘...”小胖子忽然落了泪。“从小到大你就没过过一天正经日子,整天游手好闲...”
“你懂个屁!老子是在忙大事业!”
“是是是...大事业。请问您那大事业挣了几个子了?有为这个家贡献过一丝一毫吗?哦,我说错了,自打娘被你卖到青楼以后,这个家就已经破碎了。”
小胖子话音刚落,他爹就拾起一张碟子砸向他。他来不及躲闪,碟子碎了一地,小胖子脸上被划出无数伤口,鲜血顺颊而下。
“给老子闭嘴,混账玩意。”
“你注意着点...还有外人呢。”
霙被吓得不知所措,不过这也更坚定了她心中的猜想,小胖子他爹绝不是什么好人,霙望向小胖子身旁的空地,此时钟参一定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吧。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劝阻了一句。
“钟参,不要掺和。”
小胖子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扭头向自己身旁道。“钟参兄,让你见笑了,你先出去吧。”
说罢,他又对着霙说。“大姐姐,你也先...”
“我就不了。”霙淡淡地说。“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能帮上忙...”
小胖子听到后表情五味杂陈,他低下头,似乎有些愧疚。
“跟你讲,他妈的,那个庄家绝对和钟荣正有勾结,不然他怎么把把押中,妈的,不是跟你们吹,再给我十贯钱,我能把他赢的裤衩都不剩。”
“可咱们现在也基本只剩裤衩了...”
“奶奶的还顶嘴?”要不是霙凭空握住了飞来的碟子,小胖子身上有要多几处创伤了。
“喂!你给我适可而止吧!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亲生骨肉?哼,亲生骨肉值几个钱?还有,你从哪冒出来的。”
“唉...”霙无奈地摇摇头,小胖子他爹大概是醉了,霙能理解这种心理,他难以接受现实的窘迫,就选择了用酒精麻痹自己以此逃避。
“昨天庄家的人来找我了,说如果你还换不上钱的话,就把你的腿卸了。”小胖子冷冷地说。
“他敢!”小胖子他爹的声音提升了几个音调。“妈的老子还巴不得他们找上门,来嘛,拼个你死我活。打架总出不了老千。”
霙知道这个人已经魔怔了,现在她很怀疑,证据,动机,原委,条件都已经具备,小胖子他爹很有可能就是这场杀戮的始作俑者,但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况且,就算知道了他是杀人犯,又能怎么办?
祥荣村别说官府了,连个士卒都找不到,如果是将他扭送到庄家那里...八成真的会被卸了腿吧,虽然是他自作自受,霙还是于心不忍。
忽然,那醉汉站了起来,拎起了板凳,慢慢靠近霙。“你还没回答我,你从哪冒出来的?祥荣村可是很久没有生面孔了,你该不会是...和庄家一伙儿的吧,躲在后面给他暗示操盘,坐收渔翁之利。”
霙连反驳都不想反驳了,和醉汉解释只能是对牛弹琴。
但小胖子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他爹忽然举起了板凳,朝霙砸去。
“那你就和庄家一起下地狱吧!从你开始,一个一个清算!”
“大姐姐小心!”霙顺势单手承住了砸来的板凳。
毫无疑问了,小胖子他爹就是幕后黑手,十万火急的时刻,她来不及犹豫,眼看醉汉已经拿起了墙角的铁锹,为了阻止血案的发生,只能这样了。
霙攥紧手中劈柴的小斧头,向醉汉挥砍下去。
半晌沉寂,霙缓缓睁开眼,发现醉汉胸口插着斧头,躺倒在血泊中。
“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