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霙你清醒一点!”唐咲推开霙,拽起被子将她紧紧裹住,她似乎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莫名地抽泣着;将她抛到一边后,霙先是无意识地慌乱寻找,最后像婴儿般缩成一团,轻声低泣。
“她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庆祝的日子吗?”唐咲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衣冠也一片狼藉,湿漉漉的...霙在搞什么啊?难不成是春梦?不对不对...唐咲摇摇头,怎么能对霙动这种心思。
不知何时,霙似乎又找到了唐咲的气息,慢慢爬了过来,唐咲为了不将事情引向某种不可挽回的地步,尽力扭腰。最终,霙很安分地睡熟了,口中仍喃喃着钟参的名字。
“钟参...”唐咲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霙要寻找的弟弟。是出了什么事吗?他听文大夫说过,气火攻心可能会导致人意识不清醒...霙大概是这种症状吧。他也没有解决的方法,就这么凑合着度过吧。
霙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她只记得自己心如死灰,昏昏沉沉地进了屋...很冷,很冷,而床上的某物传来了温度,霙黑暗中摸索,触碰,上下抖动,似乎感觉到了温暖...仅剩的温存,聊以慰藉,失去了钟参,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长久以来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置身于一片空白的空间中,抱膝啜泣,“有谁能...告诉我吗?”忽然,空白处出现钟参的身影,他踩着板凳,扒在灶台旁,趁娘给爹送饭的档,将手伸进锅里,偷吃蒸玉米。但玉米刚出锅,钟参毫无疑问地被烫痛了,从板凳上跌落在地,哇哇大哭。他的手被烫得红肿,却始终不肯放下。弄得当时的霙哭笑不得。
“钟参...钟参...”霙慌忙冲向钟参,她想紧紧抱住弟弟,却扑了空,重重摔在地上。方才的弟弟如同虚影般杳然消失。
“不...不要...”
又是一个身影,春秋之际,钟参又得了病,高烧连续几天不退,当时的霙日夜陪同照料钟参,某次醒来却发现她枕在钟参的胸口,而他也不知何时病好了,轻抚着姐姐的鬓发。
“我梦见了姐姐,梦见姐姐陪我到苍蓝城赏花灯,一看到花灯,我的病就全好了...姐姐,等我再长大些...你会陪我看花灯吗?”
“会...会!姐姐答应过你一定会...”霙再一次扑倒在地,她摔破了鼻尖,泪眼汪汪。
她看到了钟参,躺倒在雨幕之中,脖子上系着铁链,无助地挣扎,铁链的另一端系在地界碑上,界碑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祥荣村”另一侧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钟参!是谁干的...你还好吗...”霙扑空后掩面而泣,悲痛欲绝。她不曾想弟弟在侥幸存活后竟遭遇了如此非人的待遇...难道弟弟临死前饱受欺凌吗?霙感到十分无助...在不可抗拒的命运之前,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如此渺小。
至今仍清楚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如何激励唐咲的,在他面前如此振奋人心地告诉他自己是如何奋斗,如何同命运抗争的...可自己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说到底...都是有一股信念凭依罢了...信念断了,人也就看不到希望了。
小楣是被强烈的呕吐感催醒的,睁眼便被冉夫人一顿训斥。
“自己心里没数嘛...喝那么多酒,你咋不上天呢?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看他不收拾你...”
“唔...我其实还好...哕~”冉夫人刚换的被子上又不能要了,看着母亲亲自下手忙里忙外的,小楣心中十分愧疚。
“如果泓心还在就好了...”
冉夫人明显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了许多。“是呀...如果她在就好了。”
熬到中午,小楣仍然呕吐不止,她感觉自己的胃时时刻刻在翻滚,昨天到底喝了多少盏?十五?十六?还是更多,小楣记不清了。冉夫人担心小楣因为不进油水出了什么事,连忙招呼家仆将她送到了文生医馆,临行前,她刻意压低声音。
“千万不要让老爷知道了!”“是,是,是...”
马车一路颠簸,小楣也吐了一路,眼看携带的痰盂都要溢出来了,冉夫人催促车夫再快些,免得小楣吐到车上。
车夫一挥鞭,马双蹄离地嘶鸣,扯步狂奔,结果,小楣“不负众望”地吐了出来。
终于到了医馆,仆人们为小楣清理干净衣服,连忙搀扶着下了车,刚迈入门槛,小楣觉得自己被搀扶着显得多虚弱一样,甩开仆人们的手,刚迈一步,就觉得天旋地转。
“大小姐您...”仆人们见小楣的蛇形走位很是担心。
“放心...我好得很,你看我现在哕...哕~”这还没进门,小楣就送给文大夫一个大大的惊喜。
文大夫也不敢怠慢,连忙为小楣号脉,抓药。
“大夫,楣儿这是什么原因...”
“肝虚脾弱,胃火盛,消化不好,这孩子不能多喝酒。”
“怎么就不能多喝了?”小楣很是不服气,“我父亲,可是酒过十八巡都不带脸红的。我,徐楣,他的独生女,酒量自然也随他老人家。”
“大夫让您见笑了,您看她着醉醺醺的劲还没过呢。”
“谁喝醉了?别胡说,我好得很...哕...”由于已经吐空了,小楣只能干哕。
文大夫为小楣抓好药,再三叮嘱冉夫人一定不要让小楣再沾酒精了,家仆们也是笑着搀扶起小楣。
“大小姐,该回家了。”
“回家?回什么家?”此时小楣的脸更红了(估计是酒劲又上来了),“这不就是本大小姐的家吗?”
“大小姐...这里是文生医馆。”
“休得胡说!”小楣说着躺倒在文大夫晒太阳的摇椅上,轻轻晃着,洋洋得意。
“诶...”她眯起眼睛看向文大夫。“老头,你是谁呀,干嘛来我房间,快出去出去...”
“大小姐...您躺的是人家文大夫的椅子...”
“嗯?”小楣四下看了看“我说怎么今天床这么硌呢。那你们,把这个文...文什么的,连人带椅子拖出去...”
“大夫您见笑了。”冉夫人看着小楣耍酒疯的样子,脾胃无奈
“无妨无妨。”文大夫摆摆手。“医馆平时可没有如此热闹。”
见冉夫人和文大夫都不多说什么,两个仆人更是不敢动了,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翅膀硬了是吧,还使唤不动你们了?得了,我亲自来。”说着小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撸起袖子就朝着文大夫走来。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了声音,唐咲推着轮椅来了,而轮椅上坐着的正是霙。
冉夫人和文大夫看见霙的状态后,不约而同地诧异,楣也感觉到有谁来了,她缓缓转过身,正与坐着的霙面对面。
“让开!小楣,现在没空和你开玩笑,霙的情况十分紧急!”
但小楣就仿佛没听到唐咲的恳求般,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霙,脑海中依稀有个印象。
“这个姐姐我眼熟啊。”
“楣姑娘宿醉未醒,唐咲,你赶紧说说霙这是怎么了?”文大夫很是着急。
“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唐咲将昨晚的事复述了一遍,“我原以为她只是喝醉了,早上起来就能清醒,但她早上起来后就只是睁着眼,一动不动,叫她也不应答...”
文大夫走上前,为霙把脉,结果一切正常,仔细检查后,果然如唐咲所说的一样;对旁人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目光呆滞,表情僵硬,文大夫察觉到霙的嘴唇在微微地动。
“唐咲,她在说什么?”
“钟参,她弟弟的名字,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故了...”
最后,文大夫也是得出了和唐咲一样的结论——气火攻心,“这样的病用药调和无法痊愈,只有克服了心病才能挺过来。”老文解释道。
“可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啊...”
“哪里没有反应了?”小楣又冒了出来,走到霙面前,傻笑一下,忽然捏住霙的面颊,用力拉扯。
“姐姐!不准装睡!给我起来!”
冉夫人一把拉开小楣,霙现在的病情不是开玩笑的。“小楣,别胡闹了...姐姐她睡过去了...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吧。”
“可是...她明明醒着呢...她刚才还告诉我,疼...不信你们听?”
众人屏息倾听,真的听见霙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小楣...疼...疼”她极细微地说着,不过对于唐咲来讲,这无疑是个好兆头,没想到小楣在关键时刻真的排得上用场。
“小楣!你快再听听,她还说了什么?小楣?小楣?”唐咲回过头,却发现小楣不知何时躺倒在地,昏昏睡着了。在梦中,她看见了霙,将头,埋在两股之间,无助地哭着,她想喊姐姐的名字,却发布不出声音,想跑到姐姐身边,每走一步都失去平衡,跌了踉跄。
霙离楣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小楣的记忆瞬间回馈,她猛然坐起,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唐咲的木屋中,冉夫人,徐秉将她围了一圈,焦急地看着她。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