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仅仅是一个误会...”小楣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了,尴尬中,还是唐咲打破了僵局。
“所以说,霙是醒了吗?”唐咲在狼藉中找出立锥之地以容身。
“算是吧...醒了,但没完全醒。”于是小楣将霙的现状告诉了他,霙姐姐不仅失去了记忆,而且她的认知能力相当于三岁左右的孩童。
唐咲皱着眉打量霙,她不知何时挣脱了小楣的束缚,偷偷取出冰糖“独享美味”。
“我实在不会应付孩子,不敢去管束她...所以才把屋里弄得杂乱无章。”小楣边说边夺走霙手中的糖罐。
“还给我!”霙的声音掺杂着委屈与不满。
唐咲忽然闻到了焦糊的味道,循着气味走到灶台旁,发现家中仅有的两个砂锅,一个堆在墙角的簸箕里,另一个在柴火的“烘焙”下,已经裂开悉数纹路。他打开砂锅盖,焦糊味扑面而来,小楣这才想起在寻找霙之前自己熬上了药。而现在药已被熬干,只剩焦黑的药渣。
“锅是不是已经坏了...”小楣怯怯地问。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唐咲试着拿起锅,砂锅刹那间分崩离析,化为碎片,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唐咲迟疑地看着小楣,“难道砂锅也是霙弄坏的。”
“呃...em,算是吧,你知道,孩子脾气一上来,拦都拦不住,当然我也有责任。”小楣说着摸了摸霙的头。
“对吧,霙,都是你干的好事。”
霙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说对的话这一罐糖都给你吃。”
听说能吃到糖,霙急忙兴奋地冲着唐咲连连点头。“爹爹说得对。”
“爹爹?”
“我也搞不懂,这孩...霙姐姐醒来后就开始乱称呼了。”小楣蹲下看着霙,眼中饱含爱意。
“毕竟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啊。”
唐咲与小楣合计一番,觉得霙已经醒了,没必要专门找人照料,但小楣也不可能常来,而且唐咲笃定,按照小楣看孩子的方式,霙估计活不到下个春天。
尽管小楣据理力争,唐咲最终还是决定将霙带到戏园,戏园要比家里大得多。小孩子天性就爱玩,让霙去那里撒欢远比在家里养蛊强;况且由于唐咲统筹了戏园的演出排班,每个时间段都有休息的人,唐咲便委托戏园的人闲暇时看着点霙,以免她弄出什么乱子。
事实证明,孩子爱玩的天性没有上限,只在于你为她提供了多少能玩的余地。
霙到戏园的第一天,戏园就丢了两个鼓槌和一副快板;老李寻了一整天,才在墙角找到被敲折的鼓槌。又费了不知多少力气,才从哭闹的霙手中抢来她的“竹简”和“头绳”(实际上就是把快板肢解了)。
唐咲晚上回家后,又不忍心骂她,苦口婆心地教育霙不要乱拿别人的东西,她认认真真地听着,最后唐咲问。
“记住了吗?”
“嗯嗯,记住了。”第二天,唐咲的人偶就不见了。
“不是和你说了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吗?”唐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修好的人偶又变得缺胳膊少腿的,实在忍不住,训斥了霙两句。也许是声音太大了,霙被吓得缩在墙角,低声哭泣。
“你...又不是别人。”
“我怎么就不是别人了?”
“你是...哥哥。”
唐咲被气笑了,“怎么我还比小楣小了一辈?”
晚上他为霙盖好被子,霙却怎么也不睡。
“想听睡前故事了?”霙摇摇头。使劲呼啦头发。“身上...不舒服。”
于是乎,唐咲这才注意到洗澡的问题,之前霙没有醒来时,都是侍女替霙擦洗身子,而侍女已经离开两天了...唐咲有些不知所措,但面对霙不断地央求,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他烧上了水,准备好换洗衣服以后就把领着霙进了厕所,按照之前的方法,他只需要在屏风后面等待就好。可这次他刚转身离开,就被霙叫住了。
“哥哥你不能走。”
“不是教过你怎么脱衣服了吗?”
“可是我...害怕...”
“洗个澡有什么好怕的,我就在屏风后面。”唐咲温和道。“如果有山妖来吃,再向我求救。”
霙的小拇指勾起,绕过屏风晃了晃。“一言为定。”
“好好好,一言为定。”唐咲勾住霙的手指,霙的手指依旧修长,他却觉得由内而外流露出稚嫩,唐咲感受到一种错位感,当初他也是在屏风后等待,那是霙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别偷偷看,变态。”
“谁稀罕...”那时的唐咲不爱说话,当然,他也不是没抬起过头,隔着屏风,在烛光的照射下能看见依稀轮廓,可他当时只是不经意抬了一下头,便被肥皂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头部。
“管好你的目光。”
而现在,依旧是等在屏风后面,灯更明亮了,轮廓也似乎更加清晰,唐咲不经意抬头瞟见,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唐咲!你在想什么?”他自我谴责道。
与此同时,屏风那端传来霙的央求声。“哥哥,救命!”
“又怎么了?”
“我不会用皂荚水...”
“皂荚水进眼睛好痛啊...”
“啊哥哥我要瞎了要瞎了!”
“用水冲冲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哥哥我要淹死了...咕噜咕噜。”霙吹着水冒泡。
“洗澡就好好洗,哈~”唐咲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白天他又要管理戏园又要照顾霙,较往日更加疲惫,“早点洗完,该睡觉了。”
“哥哥,墙上有山妖,她想吃了我。”霙边说边撩水。
“那哥哥能...帮我刷背吗?”霙的手攥着肥皂,伸到屏风外。“我够不到...”
“这怎么可以...”唐咲瞬间尬住了,从小被灌输男女有别的他仿佛被羞辱了般。
“哥哥,求求你了。”
唐咲心软了,想着霙的心智现在只是个孩子,和她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那我隔着屏风帮你抹,你站起来。”
听见霙站起时的落水声,唐咲透过屏风上的轮廓,艰难对准他手唯一能触碰的位置——后背靠上到脖子的部位,他吃力地伸出手。
“就是在刷背...刷背而已,不是什么下流的事。”他暗想。
手碰到的一刹,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霙的背为什么如此柔软...甚至还凹凸不平的...唐咲迟疑片刻后,瞬间缩了回来,疯狂地甩手。
“霙!你不应该背对着我吗!”唐咲羞的满脸通红。
霙倒是毫不介意。“你也没说让我背对着你啊...”
“啊...”唐咲已经无语了,他正人君子的节操似乎就此丧失了,唐咲在心中一遍遍劝诫自己不要多想。
方才只是小小的意外,此时天知地知我知,不会再有人知道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就好。
当然,如果真的没有人看见就好了。
自从那天以后,小楣已经整整两天没有看望霙姐姐了,知州赵安在某一次宴席上听说徐秉的千金擅长射箭,就邀请她参加每年秋季的御箭大赛。小楣自然无法拒绝,因而这两日都在练习射箭,没有什么闲暇功夫。当晚她沐浴毕躺下,心中才挂念起霙。
“不知何时才能趁唐咲不注意再给霙姐姐换一次装呀...她应该睡了吧,洗完澡,惬意地躺着。”小楣发现了盲点。
“以霙现在的心智水准,应该不能自己洗澡吧...难不成唐咲要...”
小楣意识到大事不好,不顾家仆的阻拦冲出了徐府,直奔唐咲家而去,刚走到后院,就看见热水蒸腾的袅袅雾气在半空弥漫。
她绕到厕所的后墙,后墙开了一扇窗,为了防止有为非作歹之人,唐咲把窗户开的特别高,大约一人半的高度,可这难不倒小楣。她向后撤几步,猛然前冲,蹬墙的同时跃起,握住窗户的栏杆。双手一用力,身子就半悬空地看见厕所的全貌了。
霙在洗澡,而唐咲与她仅有一屏风相隔,虽然之前霙姐姐也说过她腿脚不利索时,唐咲也守在屏风后面,但现在不一样啊,唐咲要是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霙怎么能意识到?
于是小楣决定,监视唐咲的行为,她觉得这是正大光明,理所应当的的,这是在守护她的霙姐姐。
等了半晌,唐咲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地板,而霙在浴缸里玩的不亦乐乎,楣不信邪,她觉得唐咲只是开始的时候比较怂,等过一会儿就忍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倒是霙先发现她了。
“嘿!”霙撩起水花泼小楣。
“哥哥,有山妖。”
小楣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跳了下来。可过了一会儿,她并没有听见屋里有什么动静,便松了一口气,又跳上去观测。
唐咲仍保持着原样,过了很久,小楣的手都要酸了,她几乎确信唐咲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就在她即将离开时,听见了霙姐姐刷背的要求。紧接着,她就看见,霙姐姐正面对着屏风,而唐咲的手伸过屏风,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位置。
“什么!”小楣正与杀进屋,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恰逢一位官兵巡夜,提着灯笼在她身后厉声质问。
“你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