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三一拱手,客气道:“既是老熟人,各留些面子,别来无恙啊哈哈。”
“佘三,怎感觉你鼻音重了些?”唐咲问道。
“啊,初春乍寒,稍有些上火,不要紧的。”说着佘三还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似乎上火给他带来了不小困扰。
霙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意味深长道:
“保重身体。”
“啊...好...好。”
忽然,霙听见有人抱怨。
“怎么不把病秧治好了再来?弟弟,注意些距离,免得被他染脏了。”
顺着声音望去,霙才注意到此人,此二人是东方姝与东方晔,专营制茶生意的。老文和唐咲曾提起过。
“你们是...兄弟?”霙发现他们两个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能区分的,是东方姝手中的纯金烟斗。
“喂!我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评头论足是很冒犯的。”东方姝不满地将烟圈吐在霙脸上。
“咳咳咳...”霙被呛出眼泪。
东方晔轻拽她的衣袂。“姐姐,你稍收敛些...别让人家觉得咱们麻烦...”
“谁?”东方姝甩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刻薄的眼神上下打量霙。
“我只说一遍,以后就不要再问了。我是东方姝,这个笨蛋是东方晔,我们是龙凤胎,他比我晚出生一刻钟,所以我是姐姐,这个笨蛋是弟弟。”
“姐姐...”东方晔又小声说道。
“明明是半刻钟...而且娘说过,是我的脚先出来的,只是被你的头卡住了...”
“磨磨唧唧磨磨唧唧。”东方姝打断了他的话。
“这件事你都纠结二十三年了,有完没完?”
龙凤胎...霙瞟了一眼,简单记住他们的性格特点。
“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唐咲打趣道。
霙即答:“没有,相对来说钟参不如东方晔乖巧,我也比那个泼妇强多了吧。”
忽然身后传来儒雅随和的声音。
“你们是钟霙和唐咲吧,我姓音名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虽然说话彬彬有礼,但他的长相还是令唐咲不寒而栗。
“有什么吗?”霙和气地还礼后,问唐咲。
“你没听说过吗?”他贴着霙的耳朵喃喃。
“眯眯眼都是怪物。”
他的声音已经小到连霙都几乎听不清,然而还是被音绝注意到了。
“唐兄,我先天患眼疾,因而只能用心去感受世界。也正是如此才踏上乐师的路。”
霙掐了一下唐咲。“还不快点道歉?”
“哎哟哟...冒犯了,冒犯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林府灯火昏暗,不过丝毫不影响林颛的热情。
“既然诸位已至,试炼也很快开始。”他扫视一圈,神情颇为满意。
“不过在此之前,林某还是为诸位准备了晚宴。”
他招了招手,门外等候已久的侍从们端着佳肴依次入屋。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
本就旅途劳顿,与霙云雨一番后更是疲惫不堪饥肠辘辘,待林颛宣布开宴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大快朵颐。
“唐咲~”霙拎着他耳朵警告。
“长点心眼,小心他又在食物里做了手脚。”
等了一会儿,在座的人都没有吃出什么问题。再加上这些人在苍蓝城多多少有些权势,虽然单拎出来每一个都不是林颛的对手,但加在一起还是能掀起不小的波澜。
“林颛应该没有蠢到冒这种风险。”如此宽慰着自己,霙也开始动筷子。
林府虽暗,但有一种莫名的舒心感,就像沐浴后熏香,令人神清气爽。
熏香...霙瞥见每个人席旁都有一个精致的熏香炉,以及它散发出的奇异香味。
也就是一瞬间,霙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不好...中计了...”她倒在地上,又很快挣扎着爬起,环顾四周,在座的各位都有些迷糊。
“林颛?你又使了什么诡计?”霙直接站起身,厉声质问。
“啊?”林颛如同大梦初醒被惊到一样。
嗯?霙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因为林颛也出现了和他们同样的症状。
“嗷嗷...”林颛也注意到了熏香炉。
“都给我过来!”他厉声责备家仆。
“谁让你们摆了这么多熏香炉?想害了我不成?”
他转身拱手作揖。
“小小疏漏,望诸位包涵。”
既然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霙也不好意思再追究,只是她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又过片刻,林颛起身道。
“诸位,林某如厕,失陪片刻。”说罢还赔了一杯酒。
林颛的离开丝毫没有影响宴席的氛围,甚至说因为他的离开,大家说话也渐渐放开了。
一番推杯换盏后,霙才得知,那音绝可不是小人物,他擅长奏乐,更擅长制作乐器。听说过去是宫廷乐师,后来因家中事情返乡,如今在某处做私塾先生。
而那对东方姐弟更是大有来头,他们不是简简单单的茶商,而是经营着全国最大的茶园,垄断整个南方地区的茶叶供给,谒州当然也包含在内。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就有所成就,而自己只是天天窝在床上晒太阳,霙便有些惭愧。而这细微的神情也被唐咲捕捉到了。
“受刺激了?”他打趣道。
“哪有~”霙喝了杯闷酒。
“他们再好也是他们的事...况且我有一个他们不可能有的优点。”
“说来听听。”
“我有你~”她趁机偷偷亲唐咲。
唐咲立刻涨红了脸。
“检点...检点些,大庭广众之下...多不好。”
“话说...”佘三提出质疑。
“林大人如厕为何久久不归?”
他们呼叫家仆,却无人应答。
唐咲站起身自告奋勇。
“我来过几次林宅,对结构比较熟悉,我去看看。”
可他走到门口,却发现门怎么也推不开。
“门坏了?”
“万一是拉开的呢。”霙始终记着教训。
“还是不行。”
轰——门外发出震天的响声,却不知道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一股邪风吹过,屋中灯火悉数熄灭。不知发生了什么,一瞬间陷入黑暗之中,众人乱作一团。
“大家!大家冷静些!”霙高声呼喊。
“看来,我们还是中了林颛的圈套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东方晔怯怯地说道。
霙摸索到门前,用力推了推,纹丝未动。
“只能先想着如何出去了。”
音绝在黑暗中摸索出两个蜡烛,他面向东方姝说道。
“借个火。”
佘三有些疑惑。“你是怎么辨别出她的位置的?”
“听声音。”音绝淡淡回答。“万物皆蕴音律。”
众人屏息聆听,只听见音绝来回走动时发出的吱呀声。
点燃蜡烛后,众人开始研究出去的方法。
唐咲仍觉得奇怪。“我记得这里就是后堂啊,就算打不开门,也有窗子...”
他四下张望,顿时慌了神。
“不要找了。”霙拿着蜡烛淡定道。她仍在研究自己的一生之敌——门。
“刚才熏香时,你们都有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吧,但是醒来后,又感觉那种症状没有持续多久?而且现在似乎比之前更冷了一些,明明连窗户都消失了。”
“不要卖关子了!”东方姝不耐烦道。
“赶紧说出谜底,离开这鬼地方。倘若林颛耍我们,那要和他好好算这笔账了。”
“姐姐...”东方晔来当和事佬。
“让你们见笑了,我姐姐总是这个样子、。”
“答案显而易见,我们晕过去的时间很长,甚至失去了知觉,林颛将我们换到另一个房间,并且困于此处。”
“会不会是唐兄记错了...”东方晔小声嘀咕。
“我相信他。”霙自信满满地回答。
佘三坐不住了。“一定是林颛的诡计,邀请函只是幌子,如今我们都陷入他的圈套了!”
霙并不理睬她,她瞟了眼音绝,他眯缝的眼中似乎藏着端倪。思忖半晌,霙忽然伏下身,耳朵贴着地。
东方姝见状深吸一口烟,哂笑道。
“我当你有什么能耐,原来只会在此下跪求饶。”
面对东方姝咄咄逼人的挑衅,唐咲实在按捺不住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拎起东方姝的衣领。
“你没有资格对她评头论足!”
“一个戏子罢了。”东方姝向他吐着烟圈。
“但凡换个场合,你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势愈演愈烈,霙一句话打断激烈的争吵。
“都闭上嘴!仔细听...明明是木地板,走起来却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她让东方晔拿着火把走到墙边。
“你试着走两步,注意看墙边地板变化。”
东方晔照做后,反复确认,得出惊人的结论。
“地板是活动的,下面暗藏机关!”
此语一出,唐咲和东方姝也顾不上吵架。
东方姝:“方才我也发现了,门的上半部分能微微推动,也就是说,有像柱子一样的东西在下面挡住了门,倘若它和地板相连的话...”
唐咲和佘三应声跑到门边,边用力跺脚边推门,印证了东方姝的猜想。
“还是推不开。”
“那是因为力度不够,我们有整整六个人。”霙说着将众人招呼到一起。
“我来对着门吧。”佘三猜出霙的想法,自告奋勇站在门前的位置。
“大家听我口号,一二,跳!”地板下陷的瞬间,佘三猛地将门推开,众人虽跌倒在地,但无不感到喜悦。
“成功了~”东方晔在心底默默赞叹霙的才能。
“不,还没有!”霙拿起开门是门缝中脱落的字条,将它置于蜡烛下,众人凑上前看。
“官秩非孤职,三省六部精诚合作自有其道理,至少,维持联系。”
与原绮一样的行楷字体,霙不用猜也知道是林颛的字迹。
烛火的微光照亮与来时完全不同的狭窄回廊,霙心中已经有了底。长期旁敲侧击的信息早已描绘出林颛的形象。
比起一刀斩断,林颛更喜欢慢慢折磨,他们固然陷入了林颛的圈套,但或许,这个圈套并没有系牢。
回想起他们应邀的原因,霙勾起一抹浅笑。
“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