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为争。
既是争名,也要夺利。
孟离时间紧迫,若想尽快打开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武馆。
以武馆落根于界水城,立稳脚跟。这个方法虽然不错,但却要有一个先决条件:传武令。
也只有得到传武令,他才具备开办武馆的资格。
孟离现在的修为已有松动迹象,数月之内,必定能够突破六锻。
他当然可以等到六锻之后再去参加考核,可这半年内,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他不敢等,也等不起。
孟离忽然想起什么,将怀里卷好的悬赏单拿了出来。献宝似的递给白也。
“前辈,这是我接取的悬赏,这个银子可不可以在你这里直接领取啊!”
白也呵呵一笑,接过悬赏单。
“刚到界水城就接了一个悬赏,不愧是号称让一城两镇十七村官差同僚们颜面扫地的男人!”
“啊?”孟离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知道对方说的是胡斐那件事。
当初通缉胡斐的案子牵扯极广,曾闹得界水城极其下设两镇十七村沸沸扬扬,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胡斐却栽在了两个少年手里。
当初的胡斐案,孟离和李其峰怕名头太盛,将这件事情交给张松全权负责,并没有暴露身份。
不过以白也的能量,想要知道这件事,还算不上一件难事。
原本白也并没有将孟离和那个除掉胡斐的孟离联想到一起,直到刚才见识到孟离的刀法。
白也打开悬赏单,他很期待孟离解决掉的这个人是谁,然而在看到单子上的画像时,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是这个人?”
“怎么了?”
看到白也凝重的表情,孟离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份赏金你怕是拿不到了?”
“为什么?”孟离不解。看向白也的眼神怪异起来。
官府也有赖账的时候?
然而白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个悬赏,刚刚已经被人领走了?”
“领走了?这怎么可能?”孟离看向卜玉,惊呼出声。
卜玉迟疑道:“是不是王二苟领走的?”
孟离皱起眉头。
王二苟领走的?这可能吗?
早上他们出门时,走的可不是一条路。
“王二苟是谁?有六锻修为吗?”
“六锻?”这一次卜玉的表情也沉了下去。
白也点点头道:“领走悬赏的人是一名六锻武者,生面孔,我看那人和你们一样,也是最近来到界水城的外来者。”
卜大小姐气得脸颊通红,愤愤道:“这不是冒领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白也拿着悬赏单,疑惑道:“这个郭泗,真是死于你们之手?”
“这又怎么可能有假?”卜玉噘着嘴,气哼哼道:“白叔叔,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了吗?”
白也苦笑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蹊跷。”
卜玉气愤道:“这有什么好蹊跷的。我们杀了郭泗,结果悬赏却被别人领走了,显然是有人冒领。白叔叔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调查清楚呢?”
“但那个人,是提着郭泗的首级过来的。”
白也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官府的悬赏制度,自有一套成熟体系,不是说你想接就接,想领就领,讲究的无非就是一个证据。
人家连首级都带来了,可谓是铁证如山,这让他怎么办?就算当面对峙,这悬红到最后也还是得落入人家口袋,除非那人承认自己是骗子。
“这样吧!等你们回去后,我会好好调查这件事情,还你们一个公道。”
孟离摇头道:“不必麻烦前辈了,这件事我们自己调查,前辈只需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就可以了。”
接了悬赏的人,官府会询问你的名字,用以登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隐姓埋名,但在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这样做。
因为相比那些一二百两的悬红,由此能够得到的名声,才是作为武者最渴望的东西。
江湖争名,名声越高,地位也就越高。
孟离可以保证,用不了多久,那个冒领之人的名字,就会传遍界水城。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让那人尝到应有的教训。
对于孟离要亲手报仇的想法,白也也已猜到,呵呵一笑,摸着下巴道:“我记得那个人,好像是叫韩非……”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然而数年再归,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一身白衣的韩非从鉴镜府走出,顶着天上毒辣的太阳,向西而行。
街道上人声吵杂,但他却视而不见。
整条街道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
眼中再无他人的韩非,一手扶刀,缓缓走出西静坊。
西静坊外是西水坊。
在西水坊中,有一条破旧的街道,街道中间有一间破旧的茅屋。
韩非轻车熟路,走近茅屋。
茅屋中空气混浊,透着一股霉味。
“连窗子都不开了?”
韩非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几乎垂在正上方的阳光照下来,斜插进窗子,只照亮了窗前极窄的一条木板。
此时窗前,正坐着一名蓬头垢面的邋遢男子,眼光照进来,正巧照在他的脸上。
浑浑噩噩的男子,在强光刺激下清醒了许多,待看见身边的韩非,忽然露出一张惊恐面容,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男子腿脚有伤,似乎连使力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做到,只能扶着后面的墙壁,借用腰背和双臂的力量。
如果孟离见到这个人,就会发现,这个双腿不便的邋遢男人,就是他们当初在考兰山脉遇到的张横。
张横是郭泗手下的第一打手,一身横练功夫强横无比,可即便他的功夫再强横,在双腿被废的情况下,也将是残废一个。
当初,孟离三刀斩杀郭泗,郭泗率领的匪盗团便已灰飞烟灭。孟离不仅没有去管那些落荒而逃的匪盗,就连已成废人的张横也网开一面。
倒不是他生了慈悲心肠,而是不想让这帮人的血脏了自己的刀。
这江湖本就已足够血腥,能少杀些人,还是少杀一些的好!
韩非看到张横这个样子,脸上露出一抹笑。
“我大哥培养了你五年时间,就把你培养成这个样子?张横,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横苦笑道:“二当家教训的是。”
听到张横的称呼,韩非抬手打断,冷漠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二当家。这个世上早已没有郭非,只有韩非。”
“我知道了,韩公子。”张横看着一脸孤高的韩非,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环境,真的能给一个人带来十分巨大的变化。
若不是亲眼见到韩非的变化,张横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人会是以前和他们一起混日子的那个好兄弟。
这两年,郭氏匪团的人都称他为二当家,可他心里的二当家却另有其人。
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韩非。
不!更准确的说,是改名之前的郭非。
韩非和郭泗是亲兄弟,两人一同创立的郭氏匪团,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二兄弟之间产生矛盾,韩非一怒之下改换姓名,加入界水城七大二流门派中的七星宗,直到几天前,才再次出现。
韩非此次出现,也是恰逢其会。
三月份,朝廷颁布限武令,各派内部不得私授传武令,使得他只能到界水城来考取传武令。途中经过考兰山脉,想起了自己的大哥,于是便转道而行。
兄弟二人多年不见,以前的矛盾早已忘掉,就在韩非满怀期待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大哥未寒的尸骨。
韩非看着神色畏惧的张横,冷笑道:“我将大哥的头颅亲手割下,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没有。”
张横虽然没有承认,但他的舌头却已在打颤。
当韩非红着眼,一寸一寸将兄长的头颅割下时,他的确快要被那场景吓晕过去。
韩非目光忽然变得异常冰冷,冷哼道:“你怕也无碍,像我们这种人,早就把心活没了,如今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行尸走肉,我大哥一生作恶多端,不知杀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我曾让他收手,但他却骂我愚昧。我虽然气他、恨他,却也爱他,不能让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我不知道杀了他的那个人是谁,若想将那人逼出,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从现在开始,你要将我杀掉大哥的消息传遍全城,我要让那个人主动送上门来。”
这个韩非,也不知修炼了何种隐藏气息的秘法,每说一个字,身上的的气势便厚重一分,这些话说完,硬是从六锻境提升到七锻境。
张横看着这个让他觉得更加恐怖的韩非,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跛着脚向茅屋外面走去。
想要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这样的地方倒是有一个,他现在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蛇窝!
从鉴靖府出来,已经快要傍晚。倒不是登记武册的手续繁琐,而是白也太能聊,拉着孟离二人东扯西扯,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看到年轻人太兴奋,忍不住想要多说一些肺腑之言。
不过在孟离听来,他所说的这些肺腑之言,却是没有什么营养,除了听到卜玉小时候的一些窘事,便再也没有什么让孟离值得留心的事情。
不过,通过这一个下午的交谈,也让孟离看出了白也的性格。
白也这个人,是典型的外松内紧。
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奸诈得很,说了一下午,有关鉴靖府工作方面的事,他竟一个字都未吐露,一点都不给他了解内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