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身为李家的话事人,圆满完成了接待人物。一番交谈之后,他也大致知道了李申之的打算。
从李申之和赵不凡的口中得知,朝堂上的局势暂时比较稳定,秦桧甚至隐隐有一些失势的苗头。
只要秦桧不出来作妖,故意针对他们李家,李维大可以在临安城外的庄园里高枕无忧,静待局势下一步的发展。
李申之不急着出发去赵家庄园,打算先在自家庄园里转一转。
让他惊讶的是,只是短短一夜,梁兴就跟庄园里的汉子们打成了一片。
不过这也好理解,这些庄户们本来就是从中原地区逃难下来,口音都跟梁小哥有几分相似。
再细谈起来,他远嫁的姑姑跟他远房的舅舅竟然是隔壁村儿的,这关系一下子就更近了。
相比较于临安的本地土著,他们之间才算是同乡。
真正让李申之惊喜的是,基于“滚筒洗衣机”发展出来的“球磨机”,在庄园里已经试验成功,这才是他最期待的重点所在。
所谓球磨机,是指用铁球来研磨原料,其基本原理与滚筒洗衣机大致相同。
滚筒洗衣机是利用滚筒沿着水平横轴旋转,不停地把衣物带到高处,再坠落下来,“摔”在水面上,加之衣物之间的摩擦,模拟出手工搓洗摔打的效果,进而完成洗衣。
球磨机的外形与滚筒洗衣机完全相同,也是一个滚筒沿着一个水平横轴旋转。
不同之处在于,球磨机里面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铁球,这也是球磨机名字的由来,用“球”研磨原料的机器。
将原料放入滚筒中,滚筒旋转的时候,原料会随着滚筒一起旋转。
当原料与铁球一起被带到高处之后再落下,铁球便会狠狠地“砸”在原料之上,就像捣蒜一样,起到粉碎的效果。
同时,铁球与原料之间,原料与原料之间也会不停地摩擦,不停地研磨,达到粉碎原料的效果。
当研磨完成之后,剔出铁球,再将原料过筛,选出颗粒适当的粉末,再把没有研磨完全的碎渣重新放入球磨机,与下一锅原料一起研磨。
之所以要搞这个,是因为李申之准备发明一样大杀器:水泥。
想要依靠传统方式研磨水泥所需要的原料,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所需的人力和物力太过庞大,得不偿失。有那研磨水泥的功夫,还不如直接锻造石材,直接使用石块呢。就是烧砖都比这块。
李申之看到成功运转的球磨机,像宝贝一样抚摸着,成功地引起了赵不凡的好奇。
“兄弟,这是何物?可有什么神妙之处?”赵不凡心里痒痒的。
“这叫球磨机……”李申之大致将这玩意的好处讲了一遍。
“这个这个……”赵不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为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李申之一把拉住赵不凡的胳膊:“哥哥若是想要,我给哥哥打造几套出来便是。若是哥哥嫌麻烦,我派人去哥哥家里,教会你们家的工匠这玩意的打造方法,到时候哥哥想要多少,自己尽管造便是。”
“那多不好意思……”赵不凡就算贪财,终究还是算是个正经的爱财之人,知道不能白拿别人好处,尤其是这种大好处。
李申之却义正严词地说道:“哥哥这是哪里话!我李申之的东西,就是哥哥的,咱们亲如一家,自家人用自家的东西,还需要不好意思吗?我若是跟哥哥借一千斤生铁,哥哥难倒会拒绝吗?”
赵不凡心里一热,盼着胸脯说道:“那当然。哥哥若是拒绝,那还是个人么!”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算了不想了,跟李申之打了这么多交道,反正自己也没吃过亏,这次应该也不会吃亏。
临别之际,李申之去了一趟婶婶那里。
在庄园的日子里,婶婶每日里就是临临字帖,画一点小品画,调配点焚香解闷。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让年岁不小的她依然风韵犹存。
婶婶摸着李申之的脸庞,线条逐渐硬朗的轮廓透露出了一丝英武之姿,再不似以往那副纨绔浪荡模样:“长大了,我们申之长大了。”
李申之把手覆在婶婶的手上,心中一阵暖流涌起:“婶婶放心,以后家中有我。”
婶婶的手好软,与童瑜的纤细劲弹的感觉不一样,婶婶总是可以给人一种很温暖,很安全的感觉。
婶婶眼角朦胧,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递给了李申之:“婶婶在东京有一些故旧,你若是出访中遇到什么难处,她们或可帮忙。”
顺手还给了李申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列名单。
李申之接过那支发簪,拿手帕包好,郑重地收入怀中。直觉告诉他,这支发簪或许有奇效。
两军对垒,弱势的一方想要求和,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去瓦解强势一方的战斗决心。其中通过对方将领身边的女人入手,历来不乏经典案例,屡立奇功。
越王勾践干过,刘邦也干过。
只不过这种方法有些猥琐,通常为正人君子所不喜。
殊不知自古能开天辟,开场创一个朝代的人,亦或是力挽狂澜,缔造中兴盛世的人,哪个是迂腐的君子?
勾践不是,刘邦不是,李申之也不是。
如果说在茗香苑的大门口学狗叫,叫一声死一个金国贵族的话,李申之能从早上叫到晚上,口干了喝口水继续叫,困了累了,睡起来继续叫。
一口气叫到金国亡国灭种。
婶婶继续说道:“她们都是命苦之人,当年逃亡的时候留在了东京城。有的慌乱中丢了性命,命好一些的被金国权贵看上,收为了妻妾,才算是过上了人的日子。申之日后若是位列宰执,还请不要为难她们。”
婶婶说得凄婉,自己都忍不住啜泣起来。那些原有的贵妇小姐们,不知有多少变成了“不羡羊”,活下来的只是少数。
残暴的金人南下以后,给宋人起了几个外号。
骨瘦如柴的唤作“烧把火”,意思是能当柴火烧。妇女叫作“不羡羊”,意思是不用羡慕羊肉。小孩儿叫作“和骨烂”,意思是肉跟骨头一起都能烂掉。
至于为何起这样的名字,哪怕是千年之后都让人不忍直言。
为什么没有壮年男子的外号?他们要么战死,要么跑了。
大宋皇帝为了活命,能弃自家祖坟不要,把祖宗牌位都给扔了,又有什么资格怪罪这些原本该被保护,却为了活命不得不屈身事胡的女人呢?
李申之说道:“婶婶放心,他们已经吃了半辈子苦了,没理由责怪他们。要责怪,也是我大宋的男人没本事,没有保护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