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是秋天了,京都隶属于北地,到了这个时节,大雁排成一行,飞向了温暖的南方,往日里看起来十分繁茂的枝叶也开始有些凋零了。
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坐在树下,细长的手指轻握着玉箫的一端,将它横握在嘴边,吹起雨落纷飞的调子,时而声响,时而低落。
好半晌,男子才将手里的玉箫放下,朝着一旁的坐在石桌前的尤三姐走了过去。
“尤三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男子的声音很是温和,和他冷厉的面孔有些不太贴合。
“没想什么,柳公子,前几日见到你那位好友,总觉得十分眼熟,好像从哪里见过似的。”
尤三姐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男子,男子依旧是那样英武不凡,和她几年前见到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这京都城这么大,有一两个看起来眼熟的人也不奇怪,我的那位好友都好久没来京都了,尤三妹妹只怕是看花了眼。”
柳湘莲眼睛闪了闪,温和的道。
“是吗?那柳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尤三姐接着问道。
“说他有什么意思?尤三妹妹,刚刚我吹的那首曲子你觉得如何?”
柳湘莲看起来并不想多谈的样子,端起一旁的茶水说道。
“柳公子,我对那首曲子并不在意,我更在意的是,之前你从归真阁拿走的东西,是交给他了吗?”
尤三姐声音很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沉甸甸的。
“尤三姑娘知道了。”
柳湘莲把手里的茶水放下,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语气冷冷的,倒是看起来贴合了。
“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会是柳公子,那位公子是蓉哥儿媳妇的弟弟吧?”
尤三姐倒是不急不躁,见他这样说,干脆坦然的将事情戳破了。
“尤三姑娘既然知道他是秦氏的弟弟,就应该知道这话姑娘不该说,假装不知才是最好的。”
柳湘莲脸上闪过惋惜的神色,像是劝导一样的说道。
“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我就算是不说,柳公子和钟哥儿就会放过我们姐妹吗?”
尤三姐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她不是个蠢得,前些日子柳湘莲经常去归真阁找她,她一开始很是欢喜,但是后来慢慢发现柳湘莲好像有些醉翁之意。
偶尔她从内院出来的晚了,还会见他跟店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的说话,看起来笑语晏晏的样子。
等到后来发现了朱雀大街的铺子,又偶遇了他和秦钟来往,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干脆让菱角儿想办法跟踪了他。
“尤三姑娘,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件事情湘莲之所以瞒着姑娘,也是为了姑娘好,湘莲确实有娶妻成家的打算,尤三姑娘也算满足柳某的要求,是个绝色,又极为聪明,可惜……可惜稍微聪明了一些。”
柳湘莲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尤三姐道。
“柳公子,如今再说这些其实晚了些,但是你看,归真阁的东西你也拿到了,我二姐如今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能不能……”
尤三姐咬了咬唇,一脸羞愤的说道。
“……”
柳湘莲好半晌没有说话,淡淡的看着尤三姐,像是思索着什么一样。
“柳公子,我二姐如今已经是荣国府的庶女,再也嫁不得这荣国府的人,无论是大老爷还是琏二爷,她性子软和,又……”
尤三姐被他看的有些扛不住,忍不住又说道。
“尤三姑娘,你很聪明,但是总不会以为湘莲也和其他人一样是个傻子吧?”
柳湘莲见她如此,反而晚了弯唇笑了起来。
“柳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尤三姐见他这样,心中一凉,忍不住反问道。
“之前那伙计透露出来的货源是假的吧?
让柳某猜猜看,那个倪老爷是尤三姑娘的人?
去找我姑母劝说让婚期延后的也是姑娘的人?
姑娘让我放松警惕,是想要做什么?救另姐吗?”
柳湘莲浅浅的笑着,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把尤三姐问的脸色更是苍白起来。
“柳公子,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你帮忙把我姐姐的东西要回来。”
柳湘莲人长得极好,要不然也不会让尤三姐见了一面就爱的要死要活的。
可是如今这样美的像是妖孽一样的男子,非但没有让尤三姐心神荡漾,反而有些胆战心惊。
“尤三姑娘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枉柳某自认聪明,让人盯着姑娘,见姑娘没有去贾府,就以为姑娘是没有看出这事儿和柳某有关。谁想到,尤三姑娘这是担心“打草惊蛇”啊,柳某在姑娘的心里就是一条“蛇”吗?太可惜了。”
柳湘莲伸出手,摸了摸尤三姐的脸蛋儿。
“尤三不明白柳公子的意思,菱角儿,咱们先走吧。”
尤三姐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爬过一样,凉冰冰的,慌忙站起身来对身后的菱角儿说道。
“尤三姑娘,你现在固然可以走,但是你前脚走了,后脚说不定就有人拿着另姐的汗巾子去荣国府找她,而且……而且说不定不是一个人呢。”
柳湘莲脸上带着笑意,拿起放在桌上的帕子,像是擦什么脏东西一样擦着手。
“你……”
尤三姐颓然坐下。
尤老娘到底是尤二姐的亲娘,她也知道她要是嫁到了荣国府,尤二姐就不可能再进府了,但是尤二姐等得了,孩子等不了了。
秦可卿倒是想要继续拿尤二姐做文章,但是却被发现了不对劲的贾珍拦了下来。
贾珍还是有些脑子的,他不明白秦可卿为什么想要对付贾家大房,但是被秦可卿三哭两哭的,找了理由哄了过去。
秦可卿到底还是有些怕贾珍的,一时之间倒是不敢再指挥尤二姐做别的什么了,尤老娘也松了一口气,让梦儿找尤三姐。
等到尤三姐偷偷去看了尤老娘和尤二姐,才知道了尤二姐的事情。
尤二姐再不好,毕竟是和她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姐姐,她也恨她贪慕虚荣,但是那又怎么样,她也不能就这样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