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夫人当然知晓这是死局。
明明都是最巧合的事,也无人可刻意算计,偏偏就走到了这一步。
而姜莞仍不放过,冲着她不住的摇头:“而且这些天我二兄与薛娘子走得近,盛京怕早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我二兄调任回京,入兵马司供职,朝中同僚更是都清楚, 薛娘子每日往兵马司送吃食,他还陪着薛娘子去户部开立女户。
夫人,这些事情,早前便已传的沸沸扬扬,即便百姓不知, 您应该也是知道的呀。”
成国公夫人心中一坠,迅速反应过来姜莞要说的话。
她刚准备开口阻拦一二,姜莞却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人家要不把这当做我二兄一段年少风流的韵事,要么就等着看我二兄是不是真要为了薛娘子与家族抗争。
总之这么多人盯着,看着,您转脸要把薛娘子迎入成国公府,又把我二兄放在什么地方?把我们沛国公府的面子放到了哪里去呢?”
姜莞先前沉下声来,带着些迫人的气势。
只是到后来,她尾音上挑,悠扬娇俏,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国公夫人是长辈,她作为晚辈,礼数周全,做的极好。
哪怕这位长辈再不着调,姜莞都没有失了规矩仪态。
成国公夫人恨的牙根痒,偏生不敢骂姜莞, 只是低下头去, 咬咬牙,等再抬起头来,神色如常,根本就不敢让姜氏看出什么:“我自然是想过的。
闯祸的是我家大郎, 总不能为了他,就叫你们跟着受连累的。”
她期期艾艾,又去看姜氏:“我想着,薛小娘子生养在民间,朝中识得她的人也没有几个,等此事平息,我家出钱出力,把她送去外阜住上半年,再安排大郎外出游历。
正好就说仍旧是为了云黛之事,郁结于胸,出门去散心的。
等过个一年半载,把大郎和薛小娘子都接回盛京,届时便说那是大郎在外游历时遇上的女孩儿,出身虽然不高,但也好在是身家清白,又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这几年国公爷修仙问道,我家门楣也不指望着大郎如何光耀,能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我就没什么好求的。
如此一来,对薛小娘子出身微寒,接受的快,也就在情理之中,外人说不出什么来的。
到那个时候,薛小娘子改头换面,再与大郎成婚,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成国公夫人眼神中充满着希冀与恳求,又怕姜莞再从中作梗一般,生怕她开口,忙又说:“至于薛小娘子家中不争气的叔婶,我家自然也料理干净,把人送出去,这辈子都不许他们再回盛京。
坊间百姓或许将来还有机会瞧见薛小娘子,但那时薛小娘子已是未来国公夫人,是金贵的人,他们也不敢贸然相认。
就算认出来了也不要紧。
咱们说她不是,她自然就不是。
至于姜二郎和薛小娘子的事情……这种事,当日也只说是为了报恩,不过外面传的花样多些。
慢慢的丢开手,旁人瞧着没热闹可看,也就不会再放在心上,便只当真的是报恩,揭过不提就是了。”
姜氏这回是真被气笑了。
合着她不是没脑子没成算,所以把一双儿女都养的不成气候。
而是这一辈子的精打细算,都用在了怎么给儿子女儿善后上!
高门显赫,簪缨世族,把个好好的孩子养成这样,成国公府走到如今不容易,就算是彻底毁在她这位国公夫人手里了!
当然了,成国公本人,也脱不了干系。
这夫妇两个,真是世所罕见。
也许是因为姜氏的眉眼太冷了,周身气息都是冰的,成国公夫人看在眼里,一颗心一个劲儿往下沉,直等沉入谷底,又被冰封起来,她坐在官帽椅上,周身的力气好像全都被人给抽走了一般。
她又准备哭,姜氏开了口:“快过年了,你到我家中痛哭流涕,是特意来给我家添晦气的吗?”
成国公夫人哪里敢呢?
这是昌平郡王府,姓赵,天家骨血。
昌平郡王的父王老康王爷跟先帝一母同胞,那是官家的亲叔叔。
谁敢来给昌平郡王府添晦气?
这下子连哭都不能哭了。
“可是王妃……”
成国公夫人还要再求。
姜氏一抬手:“你家大郎是什么样的心性,我实在不知。你既然说起三郎,这些年倒是我看着长大,一直以为他是个温厚仁善的好孩子,结果呢?
我倒想起来,当日他找上门来,缠着珠珠说什么是被人给带去玉华楼,并非他本意,诸如此类的话——要说盛京之中三郎和谁关系最好,除了你家大郎,怕也在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今日你家大郎做出这种事情,想来不是无迹可寻!
我也该进宫去回禀圣人,好好查查看,当初是不是你家大郎带回来三郎,才弄得他如今这般不争气,好的不学学坏的,眠花宿柳,一身乌糟。”
成国公夫人大惊失色:“不!这怎么会呢?王妃,这绝对是没有的事情!”
大郎现下背着**良家的罪名还没能洗刷干净呢,真让姜氏再进宫去跟圣人胡说八道一同,圣人万一把三殿下留宿玉华楼的事情算在大郎头上,那可真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成国公夫人是实在没想到,姜氏会这么难说话。
她知道姜氏一向冷硬,却也不至于……
“王妃,好歹我娘家和魏家也还……”
“你不必说这个。”
她一开口,姜氏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反倒重重哼了一声:“我也劝你,在我这儿行不通,更别到顾家去说。
这些天她感染风寒正病着,顾大人是最护短的一个人,又一向爱重发妻。
国公夫人若是拿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去搅扰她养病,我估摸着顾大人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成国公夫人脸色一白。
姜氏毫不客气吩咐婢女送客:“此事我爱莫能助,也并不打算帮你和你家大郎。他做的孽,合该他受着。至于薛家那个丫头,外头不会有她只言片语不好的话,若然有——我大约能找到算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