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要去兵部领差事这事儿赵禹举双手赞成。
虽然他最初的设想不是兵部,但也没什么差别。
对赵禹而言,赵行年纪还算小,且有时间给他历练呢,朝廷六部,都叫他去待上一趟,到时候看哪里更得心应手,叫他去挑个大梁也行。
再不然,做别的安排,赵禹心里都有数。
难得的是他肯松口。
说了有半年的时间,老是咬死了不松口,说什么也不肯去。
赵禹点着桌案,眼神掠过一旁的奏疏:“我还当你真不考虑了,肯去就行。
六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也不要占人家的位置,兵部现在没缺了,年前姜元瞻才定了南城兵马司那边,再没缺给你。
况且也不能叫你到兵马司去,就在部里待着吧,每日往衙门里去,跟着听听差事,学些本事。
兵部尚书历经三朝,经验最老道,再有什么不懂的,去问顾大人,他是枢密使,又是阿莞亲娘舅,待你自然更不同些。
我本想着把你放到户部去,但这么看来,兵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赵行双手撑在扶手上,面无表情嗯了声,其实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些上头。
也不是非要入了衙门领差事才能有所进益。
他跟在阿兄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有什么不懂的?
各部日常事务的具体流程,大略都知道,将来又不是真要他去当个尚书,所以赵行一直都认为没那个必要。
现而今是形势所迫罢了。
“大兄,等过了四月吧。”
赵禹啧了声:“三月开春,万物复苏,大相国寺祈福,城郊还有庙会,到了四月初有春猎呢,你是不是答应了阿莞陪她去玩儿?”
赵行面上闪过尴尬。
赵禹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冷哼两声:“最后一次。”
赵行面上才有了些许喜色。
“还有两件事——”
他把尾音拖长一些,略想了想:“我在大兄这儿一向无话不说,心里最藏不住事儿,有些事情,我知道了,或是想到了,就想问问大兄,成不成?”
赵禹唷了一声:“你今天是怎么了?可从来也没听你这么说过话。”
赵行深吸口气:“一则是大兄你的婚事,二则是……是我的杞人之忧。”
这话一入了赵禹耳朵,他顿时拉长了脸:“我的婚事是母后跟你说了什么吗?郑家那边……”
“不是。”
赵禹听他这样不假思索且斩钉截铁的否认,面色才稍有缓和。
其实真不能怪他多心想岔了。
封王的事情也是去年就定下的,但婚事父皇和母后一直都没提过。
他想着这事儿不急,恐怕是要等到册太子后才正式提上日程来。
结果郑家姊妹进了京,二郎莫名其妙就提起他的婚事来。
二郎能从哪里听得?还不是母后说给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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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禹挑眉看过去:“母后怎么跟你说的?”
“母后大概是看上了汝南陈氏嫡长女,听说那位大娘子才貌双全,是个很有贤名的娘子,十六岁时候议过亲,又恰逢她祖父过身,要斩衰三年,不愿彼此耽搁,两家就此作罢,如今十九岁,比大兄小些,母后说这位娘子是与大兄年纪相仿的娘子中最合适的人选。”
汝南陈氏祖上是尚过主的,陈氏的曾祖母也是宗室女,门楣高,是相配。
赵禹听了也没多大感觉,哦了声:“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赵行垂眸。
赵禹盯着他看了眼:“想说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我既知道了,便想着说给大兄听,回头母后要是看上别家娘子,我若知道了,也会告诉你。”
赵禹笑了笑:“感情这事儿,若遇上了,是锦上添花,若没有,也不差到哪里去。
皇叔与皇婶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说来叫人羡艳。
父皇跟母后当年却是奉旨成婚的。
但你瞧,几十年了,不也恩爱如初吗?
你得了如花美眷,得偿所愿,是不是想着我的正妃不能按我自己的心意选一个,我其实也很委屈?”
赵行曾经是这么想过的。
不过听兄长这么说,就晓得这话不必再提,于是顺着赵禹的话回道:“也不至于吧,这事儿分人,大兄不看重这个,将来的皇嫂定是名门淑女,贵重端方,哪怕没什么感情,也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更轮不着我替大兄委屈这个呢。”
胸怀天下的人,情爱之事是最无足轻重的。
大兄这些年看着父皇如何待母后,他被教导着要做明君圣主,志向是开创盛世之治,在这上面自是更克制。
赵禹听到这儿,蹙拢的眉心舒展开:“那就不用说了,汝南陈氏嫡长女也当得起。另一桩呢?什么杞人之忧?”
“朝中武将青黄不接,这几年内若有动荡兵乱之祸,大兄预备怎么办?”
这个头起的就有些莫名了。
赵禹一时竟愣怔住。
“你是因为想到这些,才想去兵部的?”
赵行说算是:“但不全是。六部无论去哪里,对我而言都是历练。今年是兵部,明年是户部,本身没多大差别。
但朝廷如今面临的这个局面,却是很着紧的。
之前我听姜元瞻提起过两回,但他并没有就此事与我深谈过。
我自己也想了很多,细算下来,倘或今年内真有兵乱,朝廷不是没兵,而是没将。
将帅之才太难得了。
我想大兄年少时得沛国公亲赞过的,思来想去,怕大兄你……”
他抿着唇,相当适时的收了声,把后话吞回肚子里去。
赵禹顿时了悟:“你是怕我请旨领兵啊?”
旋即又皱眉:“你该不是想去了兵部学些本事,万一将来真有战事,你打算替我出征吧?”
“我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没那个本事,我怎么敢领兵去耽误大局?”
赵行连连摆手,矢口否认:“但我确实担心大兄。”
赵禹这才放心,然后笑道:“国之危难,不论生死。二郎,嫡长子只有一个,大邺储君却并非只能是我。”
他笑着笑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不过你也会说是杞人之忧,前头还有沛国公府摆在那儿呢,怎么就轮到我了?我跟你交个底儿,但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这话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