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分流前田家姬武士的事,只是说些松平家方向的威胁。
前田利家能力极强,她会很快拉拢前田家以及亲近武家的姬武士,将尾张斯波领充实起来。
最重要的是,她干得名正言顺。
斯波义银已经授予她尾张斯波领的全权,她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斯波家。
越是勤恳,越是应该勉励。
而前田利久的身份尴尬,她是以前田利益的代理人身份管理,属于利益的桶狭间一千五百石领地。
如今前田利益的领地改易去了近幾,她已经没有资格对尾张斯波领指手画脚。
所以,前田利久决定前往荒子城,与母亲会面。
以近幾的繁华和将军脚下的前途为由,拉拢前田家,向近幾输送家中姬武士。
———
荒子城。
前田利昌面对长女的请求,很是为难。
利久不知道,比她脚程更快的,是四女利家的书信。
利久与利家两姐妹都不想撕破脸面,那么母亲,前田家督利昌便是她们较量的战场。
在长女到来之前,利昌已经看完了四女的书信。
四女利家很聪明,她知道近幾的诱惑对于天下武家是何等强烈。
如果她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反对,那么即便说服了母亲,也说服不了前田姬武士团。
前往近幾发展是每一个姬武士的美梦,前田家的姬武士也是如此。
即便是家督反对亦是无用,利益动人心,为了家中稳定,利昌不得不谨慎。
可前田利家却是另辟蹊径,以两点来警醒利昌,让她必须考虑仔细。
其一,前田利益并不是长女利久的亲生女儿,而是泷川家庶子。
武家在意血统,更在意家名。
因为血统是主家的利益所在,而家名却是所有在此名下混饭吃的姬武士团的利益。
主家血脉绝嗣,家臣团会选择从外面过继养女,继承家业。
这不符合主君的利益,因为养女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却符合家臣团的利益,因为有了主君,才能让家中姬武士继续利用家名这块招牌,团结一致混饭吃。
所以,越是高阶的武家家名,家臣团维护的心情就越迫切。
前田利益之前默默无闻,泷川家得不到好处,自然会选择无视。
如今她已经是万石大名,还是斯波家督谦信公的爱将,情况就不同了。
前田家如果全力支持近幾的前田利益发展,万一她日后选择背弃前田家,回归泷川家那该怎么办?
虽然概率很小,但乱世无常,武家没有操守,谁敢百分百确定。
不论是近幾前田家,还是尾张前田家,如今都管理着万石以上的巨大领地。
利昌为自家子嗣的能力骄傲,也是烦恼。
因为荒子城前田家多年积攒的姬武士,根本不够两家分润。
即便只是一家,也是以前田家姬武士为根基,带动下尾张关系亲近,相熟的其他武家一起运作,才能提供足够的姬武士。
泷川家是下尾张豪族,在武家中的威望不下前田家。
这次近幾输送下尾张姬武士,必然躲不开泷川家。
被前田利家提点以后,利昌的心中多了一丝顾忌。
其二,利家向母亲阐述了织田信长对斯波家的看法,更增加了她的担忧。
织田信长对斯波家表示亲善,只是为了政治利益。这种亲近是短暂的,不可持续的。
如果前田家全面转向近幾,荒子城留下的六千石领地和家眷怎么办?
日后万一事有不逮,留给织田信长泄愤?
斯波家势大,织田信长未必敢对尾张斯波领下手。
但是为了警告下属武家,找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还是可以的。
环视四周,前田家全力支持近幾斯波家,正是一个好鸡仔。
前田利家提出的两点,让母亲利昌深感不安。虽然都是没边没影的猜测,但家业重大,不敢赌博。
这也是利家希望的结果。
她无法阻止前田家姬武士对近幾的向往,但却可以用分担风险的提议,让前田家部分姬武士分流来桶狭间领地。
分润一半青壮,满足母亲利昌对未来风险的忧虑,给予家族退路。
又不是把事情做绝,让长女利久恼羞成怒,从此近幾前田家与尾张前田家一刀两断,保留了血脉情谊。
她的办法不是最好的,却是最合适双方下台的。
利久晚到一步,母亲已经被利家的书信说服。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利家的方案。
正如上次织田家内战,利家说服母亲一般,这次她又赢了。
两个同样武艺高强,聪慧睿智的姬武士,利久被妹妹屡次计算。不是输在智谋,还是输在处事方式。
织田家内乱之时,前田家是林家与力,作为附属武家,利久为主家出力,没有问题。
此次利益在近幾发达,她身为母亲,替女儿奔走也没有问题。
而利家两次都能说服母亲利昌,是以前田家的未来为诱饵。
提议分散风险,不要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而得到了利昌的支持。
利久永远站在正确的角度,做她觉得正确的事,贯彻自己的义理。
而利家却能看到上位者的顾虑,以她们的关注点切入,用她们的利益说服她们自己。
前田利昌,织田信长,松平元康莫不是如此。
所以,利久对付不了这个妹妹,只能悻悻离开尾张。
前田家至此一分为二。
一半支持近幾前田家,一半支持尾张前田家,齐头并进。
下尾张四郡中,前田家本就是海东郡豪族,海东海西两郡在西,靠近伊势国北部。
过了北伊势就是伊贺国,斯波家的领地。所以,前田利久联系这两郡相熟武家。
以前田家中部分青壮姬武士为核心,组成下尾张姬武士团,向近幾前田家陆续输送人员。
而桶狭间位于尾张东南山区一带。
前田利家以家中剩余青壮为根基,拉拢下尾张东部两郡的亲近武家,充实尾张斯波领。
前田两姐妹的行动声势浩大,瞒不过织田信长的眼线。
本应该对下属武家肆意妄为感到愤怒的她,重新看了一遍斯波义银在近幾之战的战报,沉默不语。
起身回到寝室,将不明所以的浓君按到在地,亦是肆意妄为了一番。
从来不知道后悔为何物的织田信长,此生第一次自心底里冒出了陌生的酸楚。
自己当初放走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