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就是一群顶着名分家格的军阀,小军阀跟着大军阀,是为了大义?是为了吃饭!
小军阀跟着大军阀,大军阀跟着超大军阀,大家一起出去砍人,就是为了多吃几口。
如今超大军阀发话,小军阀的钱粮我多给一份铁杆庄稼,家里人吃饭的问题我来解决。
小军阀们还在乎大军阀怎么想?她们只会恨超大军阀回来得太晚,自己少吃了两年铁杆庄稼。
尼子胜久想清楚其中的逻辑,就知道义银的手段必然成功,近幾斯波领的重臣们已经被釜底抽薪。
这件事唯一的漏洞,就是斯波忠基金是否真能发出足够的钱粮,收买整个近幾斯波领的姬武士。
义银见尼子胜久态度恭谨,却欲言又止,理解得笑了笑。
尼子胜久对斯波忠基金的收益持保留态度,是因为她还不清楚北陆道商路的潜力有多大。
低息借出土仓的铜钱,其实和义银前世的降息是一个做法。他只是照猫画虎,拿来一用。
东海道商路因战乱断绝,中山道山路崎岖商路不畅,北陆道商路如今是处于近乎垄断的市场地位。
只要能保证北陆道商路的通畅无阻,那么限制斯波忠基金迅速扩张的只有一样东西,就是资金量。
现代国家用降息,大量放出低息贷款,放水刺激经济发展。
义银将土仓沉淀的铜钱低息借出,把死钱变成活钱,为斯波忠基金注入活力,这和现代国家的降息政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斯波忠基金可以借助北陆道商路的爆发期,成为风口上的飞猪。
赚回来的铜钱,一部分当成福利发送给斯波家臣团,另一部分沉淀在忠基金内部,继续利滚利,钱生钱。
在北陆道商路发展进入稳定成熟期之前,斯波忠基金只会越做越大,足以支撑近幾斯波领,乃至日后整个斯波家臣团对义银的忠诚。
尼子胜久不理解斯波忠基金会变成一个多么庞大的现金奶牛,但义银需要她明白,以配合自己的经济政策。
义银点了点石田三成,说道。
“这是石田三成,斯波忠基金的负责人。”
石田三成对尼子胜久恭谨鞠躬,尼子胜久亦是回礼。
义银继续说道。
“石田姬,把斯波忠基金第一版的试行方案,拿给尼子姬看看。”
石田三成双手递出一份文书,尼子胜久微微鞠躬,双手接过,一目十行看起来。
主君在位上等候,尼子胜久没有时间细细琢磨,先粗略看了一遍。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被家臣福利的巨大支出款项,吓了一大跳。
尼子胜久看完之后,抬头望向石田三成,迟疑道。
“石田大人,这里面写的年金部分,是不是有些过于庞大,忠基金的收益能撑得住这么大的支出吗?
照你的方案,今年底第一批年金就需要给每名姬武士保底忠基金二石糙米?这是否有些太草率了?”
尼子胜久对眼前的斯波忠基金试行方案,完全是看得目瞪口呆。
按照石田三成的方案,每年的年中和年底,忠基金会发放两次年金,暂定每次二石糙米。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武家以一万石领地动员二百五十名战兵,组成一个备队。每个备队拥有足轻两百人左右,姬武士三十到五十人。
姬武士是武家领地的骨干,平时管理领地,战时上阵砍人。
粗算之下,一万石领地出仕的姬武士就有五十人,近幾斯波领二十万石的家臣人数超过一千姬。
当然,具体情况肯定是更多。拥有知行的小武家,各村的地头地侍,以及只拿职禄没有土地的基层姬武士,实际人数只多不少。
但就算只有一千名姬武士,一次年金发放二千石糙米,一年两次就是四千石糙米。
别看数量算不上庞大,但这是旱涝保收的铁杆庄稼,灾年歉收不能少,战乱人祸也要给。
一旦开始给予年金,就得是永远不能断的活源之水,不然会引起人心动荡。
升米恩,斗米仇。如果事有不谐,主君的恩德没换来忠诚,反而引发停薪的仇怨,得不偿失。
二十万石领地,四公六民,每年土地收入不过六万石。以武家常年备战的消耗,十不存一,那就是每年存不下六千石储备粮。
换而言之,近幾斯波领每年从牙缝里挤,都挤不出六千石,甚至三千石糙米都节省不下来。
石田三成大手一挥,每家每户发粮食,每年不少于四千石,这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吗?哪有这么容易啊?
尼子胜久的质疑不是要拆台,而是出于一个内政官员的本能,她觉得这年金发送的数量不靠谱。
但石田三成接下来的话,让她更是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石田三成对位上的义银微微鞠躬,然后对尼子胜久说道。
“尼子大人,每人一年四石的年金数量,还是考虑斯波忠基金刚才建立,妥协精简之后的数目。
按照主君的要求,每位出仕斯波家的姬武士,都要保证其身后一户家人有饭吃。
一名姬武士一年吃掉的粮食大概是两石,每户给予四石,是按照两名姬武士的口粮给予。
二石给予姬武士本人,另外二石是给予她的丈夫和孩子。丈夫和孩子胃口小,不如姬武士能吃,以一人一石计算。
所以,这个四石粮食的年金,只能保证一户三口之家的消耗。
照主君的意思,在斯波忠基金走上正轨之后,必须保证每户六石的年金,也就是一夫一妻三个孩子的口粮。”
尼子胜久甚是无语,看向主君。义银默默点头,承认了这是自己的想法。
了解到这是主君的要求,尼子胜久看向石田三成的目光带上些许同情,这要求也忒过分了点。
斯波忠基金的年金,可不只是发送给近幾斯波领。照方案看,这是迟早要覆盖整个斯波家臣团的福利体系。
义银定下的这个六石糙米的标准,实在是太高了,其实没必要。
姬武士自己就有职禄或者知行糊口,而且一家之中,很可能不止一名出仕的姬武士。
上阵母女兵,武家可不养闲人,打仗都是拉起亲戚朋友一起去砍人。
义银这是独门独户的算法,实际生活中,农业社会就不存在小门小户。
这种只有一个女人当家的小家庭,岂不是要被有许多女人的大家族给欺负死?多女多福,才是乡间村落的常态。
义银看尼子胜久不解,微微一笑。
他当然知道按这个数量发年金,会有大量的口粮溢出,但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当麾下武家渴望的是六十分,义银直接把回报冲上一百二十分。远超期望的惊喜才是忠心不二的保证,也是义银现在急需的东西。
粮食是硬通货,吃不完可以换铜钱,换盐布柴等等生活必需品。
义银要做的,就是提高斯波家臣的生活质量,拉大与其他武家的差距。差距越大,斯波家臣团的凝聚力就越强。
就像义银前世一般,从来只有穷国拼命往富国移民,哪有富国羡慕穷国的道理?
人都是向往美好生活的,喊口号是一码事,但谁真的喜欢挨饿受穷的过日子?
物质是基础,发展是硬道理。
北陆道商路这两年的发展,超乎义银的想象,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的亲密联盟,北陆道诸国多年战乱期望通过商路得到利益,堺港高田阳乃的商业扩张,东海道的变局动荡。
这一连串的因素,最终发酵出了众人齐心协力赚钱,不扯后腿不闹事的北陆道商路利益集团。
即便是三好家与上洛联军剑拔弩张,都没有妨碍到北陆道商路的运行,可见有多少受益者在默默维护着这条商路。
义银并不担心斯波忠基金赚不到钱,石田三成负责直江津的北陆道商路事务两年,对整个商路的运转胸有成竹。
有他主持斯波忠基金,又有高田阳乃在背后拉偏架。商路沿途各家,也一定会给斯波义银这个商路的建立者和维护者面子。
这么多有利条件组合起来,义银完全想不出斯波忠基金亏损的可能性。
除非织田信长脑子一抽,跑去攻打越前国朝仓家,不然谁有能力阻断北陆道商路的运转?
没有二百万石以上的实力,根本动不了铁板一块的北陆道商路利益集团。
只要商路平安运转,这就是敞开来挖的金矿。至少在关东关西物流发展饱和之前,斯波忠基金的收益就像是滚雪球,会越来越大。
义银真正苦恼的事,是赚回来大量的利润怎么尽快花出去,把这些钱用在刀刃上。
铜钱赚回来不花,那就是一堆石头。义银不是守财奴,在保证斯波忠基金运转的资金之后,他要把钱全部砸在斯波家臣团头上。
缺乏谱代,身为男儿,义银除了卖狠卖肉,也就是披着河内源氏嫡流的虎皮吓唬人。
但这些筹码很虚,每次出兵打仗,他都是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拉关系寻支持,就差给那些混蛋武家跪下求赞助。
而斯波家本身拥有的领地,又分为近幾斯波领,尾张斯波领,关东斯波领,地理疏离,人心疏远。
在鸠占鹊巢计划成功之前,以血脉子嗣把领地捏成一团之前,义银必须通过其他方式掌控领地。
依靠某些工具,把各地的斯波家臣变成一个团结的斯波武家集团,一心跟着他走。
而这个工具,他找到了,就是斯波忠基金。
义银看了眼石田三成,微微点头。石田三成心领神会,对尼子胜久说道。
“尼子大人不必担心斯波忠基金的盈利能力,只要北陆道商路不断,斯波忠基金的收益足够覆盖整个斯波家的年金发放。
北陆道商路第一年,堺港往关东输送的物资大概价值三十万贯。第二年,物资价值提高到了一百万贯。
近幾货抵达直江津,售卖价格至少翻倍。而通过直江津输送往关东十国,奥羽两国的物资,又会翻倍。
这价格,还是由直江津关所控制的批发价,实际上的市场价波动更大,只高不低。
我担任直江津关所的斯波家负责人两年,非常清楚哪些货物的价值更高,更方便运输。
由我主持的斯波忠基金,会选出利润最高的商品。又有高田阳乃大人的配合,保证提供足够的商品份额。
只要土仓的资金到位,由堺港发往直江津的斯波忠基金货物,我有信心能赚到五倍以上的利润,而借款本身的年息只有三成。
况且,在我回归近幾之前,东海道商路就已近乎断绝。
不单单是关西货开始全面走北陆道商路,连关东商家也主动布局直江津,希望从北陆道发货到近幾来。
在东海道的动荡平复之前,北陆道商路对关东关西的商队往来,有无可替代的价值。
斯波家作为北陆道商路的发起者,没有人可以阻止斯波家在北陆道商路赚钱。
谁敢妨碍到斯波家的利益,就让她滚出北陆道商路!”
尼子胜久听得哑口无言。
这两年,高田阳乃主持堺港事务,对于商路利润一直是遮遮掩掩,尼子胜久真不知道北陆道商路发展的这么好,这么赚钱。
主君一回来,高田阳乃就觍着脸向主君卖好。尼子胜久反倒是一头雾水,对商路内幕不清不楚,才会在今天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糗。
石田三成讲的这么明白,尼子胜久还能说什么?
第一,北陆道商路的货物吞吐量之后会越来越大,一百万贯那就是个开始,以后多的是机会赚钱。
第二,高田阳乃是堺港的负责人,石田三成曾经主持直江津关所,她们最清楚运什么货物赚钱,份额也肯定优先留给斯波忠基金。
第三,各方势力必须给斯波家面子,商路的开拓者和维护者是斯波义银。斯波家赚点钱怎么了?谁敢不满?谁敢嘀咕?就特么滚蛋!
这要是比喻为足球比赛,斯波忠基金已经不算是裁判拉偏架,吹黑哨。这就是足协自己下场踢球,怎么输?谁敢赢?
偏心到这份上,别说是让石田三成这个掌管直江津关所两年的老手,去管理斯波忠基金。
就算放条狗在负责人的位子上,也亏不了本,必须是发财,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