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清洆真人风尘仆仆,唯恐迟到一步谢炀就不见了。

在客栈厢房内，清洆真人见到了心心念念关门弟子，那口一直提着气总算松了下来。

谢炀跪地叩了个头：“让师父操心了。”

“快起来,这怎么能怪你。”清洆真人亲自把小徒弟扶起来，满脸心疼道，“瞧瞧你,瘦这么多，这半年来躲躲藏藏风餐露宿,吃了多少苦啊！”

谢炀心里很暖，看清洆真人一大把年纪还眼泪汪汪模样,只好生涩反过来安慰道：“等跟师父回了师门，我还要尝师父手艺，到时想不胖都难。”

“回师门？”岂料清洆真人脸色一变，断然摇头道，“不不不，你不能回师门。”

清洆真人反应吓到了谢炀：“为何？”

“虽然掌门师兄意思是要我带你回太上仙门,但为师来找你目绝不是带你回去。”清洆真人面容肃穆，这是谢炀从未见过样子。

“为师就是想来看看你是否平安,你体内七宗卷是否平稳,如今看你这样，为师就放心了。”清洆真人用力拍了拍谢炀肩膀,“子时一过你就走吧,走越远越好。”

谢炀听得一愣一愣。

师父自然不会害自己,但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搞明白，况且自己有必须回太上仙门理由。

“师父,为什么？”

清洆真人一脸为难之色,他单手负后在厢房内转了一圈,语气凝重道：“你回太上仙门，可不比罪狱安全。”

谢炀目光冰冷：“掌教会杀我？”

清洆真人心里咯噔一跳，万没想到谢炀这孩子竟如此口无遮拦，把内心话就这么堂而皇之说出来，当真不怕隔墙有耳？

“净瞎说，你掌门师伯岂会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

谢炀才不听清洆真人顾左右而言他，直白问：“师父是这个意思吧？”

清洆真人简直拿他没辙：“你这孩子！”

谢炀垂下眸子：“师父如此为我，徒儿感激不尽。”

“你是我徒弟，我不护着你护着谁？你师伯那人……”清洆真人语气一顿，锐利目光突转平和，婉转说道，“素来小心谨慎，七宗卷乃上古邪宝，他承担不起任何风险，你当为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为以防万一，还是别回去了。”

谢炀撩开前襟，屈膝跪地道：“师父赎罪，弟子……要回师门。”

清洆真人瞳孔一缩，却没有谢炀预料之中暴跳如雷，而是语气沉重问他：“理由。”

“有始有终。”谢炀坚定道，“不能这么稀里糊涂跑了。”

“这是个理由。”清洆真人轻轻点头，“但这不是你非回师门不可理由。”

谢炀心口一震，莫名有种被人看穿所有惶恐感：“师父……”

清洆真人走到矮几前坐下，闭上双眼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清洆真人睁开布满血丝眼睛，叫了他一声：“谢炀。”

谢炀：“弟子在。”

“七峰会武之时，你跟容儿对战，她以有情音攻击你，你看见了什么？”

谢炀薄唇微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清洆真人眼也不眨盯着他看：“你当时险些生出心魔，你可否告诉为师，你心魔源头是什么？”

清洆真人应该是继小糖之后，普天之下为数寥寥真心对自己好人。

但有些事情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谢炀垂在身侧双手渐渐握紧：“师父，请恕徒儿不能相告。”

被这样拒绝，清洆真人表现相当淡定，他早知谢炀性格孤僻倔强，在问这个之前就料想到了答案。

清洆真人也不纠结，因为纠结起来也是无用：“你那把剑……”

谢炀：“它名为念棠。”

“是么。”清洆真人喃喃自语，“你这么执着于回太上仙门，你心魔源头在太上仙门？”

谢炀紧抿嘴唇，一语不发。

清洆真人见状也不逼他，轻轻叹出口气道：“罢了，心魔心魔，因心中执念而生，若不趁早解决终成大患。”

谢炀惊喜抬起眸子：“师父？”

清洆真人挥了挥手：“脚长在你身上，该怎么走也是你说了算，若解开你心魔法门就在太上仙门，为师岂能横加阻拦？“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你郁结在太上仙门，我身为你师父，理当为你疏通医治。”

清洆真人振衣而起：“走吧！”

御剑回到太上仙门，整座太上忘情山都被布置起来了，每棵树上都缠着红锦缎，挂着喜气洋洋红灯笼。

谢炀由清洆真人引领着去太清殿见陆皎，他掌门师伯看起来温暖祥和，慈眉善目，先以长辈姿态来对谢炀嘘寒问暖一番，然后才一脸为难提及七宗卷事情。

清洆真人代为回答道：“伶霄夺得千年鸦王之妖丹，七宗卷在他体内已经跟太上仙法和平共处。”

陆皎在殿内渡了个来回：“那是上古邪宝，存在伶霄体内终究变数太大，现在是安稳，若日后突然暴起，不仅伶霄自己性命不保，整个太上仙门也会受到牵累而毁于一旦。”

清洆真人：“掌门师兄。”

陆皎伸手制止他话，转眼看向苍鹤真人和浦阳真人：“二位师弟觉得呢？”

苍鹤真人起身附和道：“掌门师兄言之有理。”

浦阳真人闭了闭眼，道：“我身为医者，遵从是治病救人，而非为了以防万一就盲目取人性命。”

躺在谢炀袖袍里周羽棠直呼救命。

虽然浦阳老头是我方友军，但这人实在是太炮灰啦！

当初明目张胆跟陆皎抢徒弟，现在又光明正大顶撞陆皎，语带讽刺，前景堪忧啊！

陆皎脸色果然不好看了，清洆真人连忙上前打圆场：“我知道我知道，诸位师兄弟都是为了我家伶霄好，这事儿确实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商量明白，眼下要紧是陆安魂婚事，伶霄事情就待他日再议吧！”

陆皎面色缓和，点了点头。

确实，处置谢炀不着急，儿子大婚才是要紧事。

再次回到踏雪峰，周羽棠有种恍若隔世感觉，跟在谢炀身后飞着，包括杜楠和清洆真人在内走上熟悉竹林小道，曲径通幽，尽头等待着踏雪峰大师姐容尚卿。

这一幕跟当年初来踏雪峰之时完美重合了。

当时也是清洆真人带领着新收两个小徒弟回家，而容尚卿就站在家门口迎接师父。

如今，同样人，同样站位，同样地点。

可惜都有点物是人非了。

清冷绝尘容尚卿要嫁人了。

胆小木讷杜楠变成熟了。

孤僻偏执谢炀身负七宗卷，勇闯仙都，一夜扬名四海九州。

清洆真人鬓间也填了不少白发。

包括周羽棠这只“小乌鸦”，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艳羡神兽。

“师父。”容尚卿恭恭敬敬行礼，余光瞥向谢炀，“师弟回来了？”

谢炀不咸不淡叫道：“师姐。”

容尚卿轻点头，然后看向清洆真人，垂眸敛目道：“师父还在气我？”

清洆真人双手负后，眉心紧皱：“不想为师生气？行啊，你知道该怎么办。”

“师父。”容尚卿一脸惶恐跪了下去，贝齿紧咬朱唇，“请师父责罚。”

清洆真人被气得笑出了声：“你向来听话，现在却为了陆安魂屡屡顶撞为师，你是中了他情毒了，非跟他在一起不可？”

容尚卿：“师父……”

“那陆安魂名声臭成什么样子了，你是听不见还是看不着？”清洆真人一脸恨铁不成钢，“此人寡情少德，狠心撇弃湘菀事情你忘了？听阙阁一事，他敢做不敢当，只会逃避只会躲！锦薇在朔月小镇舍身救他，他待锦薇如何？此等懦弱奸诈无情无义之人，岂是良配？”

“不。”容尚卿急道，“他不顾生死去罪狱救我，岂是懦弱之人？他为我舍生忘死，多年来对我始终如一，又岂是无情无义之辈？”

清洆真人气急：“你！”

“师父……”

“别叫我师父！”一向温和随性，与世无争清洆真人第一次气成这样，他震袖离去，理都不理跪在地上容尚卿。

周羽棠深表同情，这徒弟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不过清洆真人也愁不了几天了，七夕当日，容尚卿直接掉马，清洆真人就解脱了。

这段是《焚骨》之中又一个高潮剧情，女主江小枫被一众男配从罪狱里救出来，心系男主她日夜兼程赶回师门，却见师门张灯结彩，男主欢天喜地筹备跟白月光婚事。

四海九州有头有脸修士大能们尽数到场送祝福，人人口中说皆是“天赐良缘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这等挖心之语。

江小枫在心里悲痛欲绝，面上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跟着一起送祝福，虐心虐肝。

后来在大婚当日，男主跟女配拜堂礼成送入洞房。

终于得到了白月光，终于达成了人生夙愿，男主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美满男人了，就在他含情脉脉为女配褪去衣衫，准备圆房之际。

当当当当，女配露吊了！！！

男主如遭雷轰，女配摇身一变成了男配，趁着男主被雷外焦里嫩之时，果断出手把男主内丹活生生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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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早有埋伏罪狱魔修大举攻入太上仙门，连同首领容尚卿里应外合，打得仙道修士们措手不及。

所谓罪狱内乱，根本就是容尚卿造成假象，罪狱内部分为左右两派自然也是假，他们表面不和，内里全都在配合容尚卿行动，韬光养晦，扮猪吃虎。

容尚卿目是太上仙门镇派之宝焚骨剑，而陆皎用来应对法宝，便是小心珍藏不敢显露于世奇宝——画中仙！

此乃千里画廊至宝，看外表不过一副普通画轴，实则内藏数万幻界，凶煞非常。

寻常幻境范围是根据施法者修为强弱来决定，但此宝之强，是可以直接幻化出一个世界！

修士幻化假物，只能称之为幻术。

幻化一个小空间，称之为幻境。

唯有画中仙这等程度稀世珍宝，有资格称之为幻界。

陷入画中仙，会给人一种“投胎转世”错觉，以为自己重生了，以为所见所感受皆为真实。

更有甚者会直接失去记忆，深陷幻界难以自拔，永生永世被困其中再也“醒”不过来。

画中仙是梦。

操控画中仙人是筑梦师。

原著中，仙魔大战来势汹汹，太上仙门遭此突如其来意外被打措手不及，几乎没有还手余地。陆皎被迫动用了画中仙，谢炀无意间夺得此宝，当时一心想做个好人、且被陆皎正气凛然慈悲天下外表深深欺骗谢炀并未察觉端倪，他不认识此宝为何物，只以为是太上仙门至宝，绝对不能落于魔修之手。

于是他携画中仙逃离太上仙门，面对罪狱追杀东躲西藏，一路经历血战无数，遍体鳞伤。

在面对容尚卿杀招危急关头，他不得不动用画中仙保命，结果画卷敞开，谢氏一族后人血魂唤醒了画中仙内“灵”，致使谢炀被拖进了画中仙，看见了此宝记载千里画廊历史，得知了灭门真相，其幕后黑手就是他尊敬如生父陆皎。

灭门，夺宝。

谢炀彻底黑化，离开太上仙门前往夜宫，手持百里长卷画中仙，化数万幻界，一夜血屠三万魔修，妖魔鬼怪皆俯首称臣。

那之后夜宫成了禁词，人们只敢以仙都二字代称。

那之后谢炀也成了禁忌，人们只敢以“仙都那位”称呼。

画中仙是梦魇，而谢炀便是那位掌控黑暗，追魂索命“魇尊”。

周羽棠对日后发展一清二楚，他之所以钳口不言，一是因为说出来话，“未卜先知”能力太惹眼。

二，人家容师姐乃踏雪峰大师姐，在太上仙门人缘有多好自不必说，舔狗无数，迷弟万千，人家德高望重，单凭他周羽棠一张鸟嘴说话，哪有可信度，谁搭理啊？

到时候再触犯门规造谣污蔑，再连累谢炀“身为主人管教不严”，那就得不偿失了。

三，他为啥要说？

看陆盏眠被容尚卿惊掉下巴不香吗？

看容尚卿虐渣男不开心吗？

至于罪狱攻入太上仙门，毁了太上仙门灵脉什么……太上仙门之所有有今天，全是拜千里画廊灭门所赐。

他陆皎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全是画中仙功劳，说他踩着千里画廊血肉一步步走上巅峰，毫不为过。

还有，如果不是容尚卿闹这么一下子，陆皎那老混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画中仙，谢炀又怎么能得知灭门真相呢？

谢炀也说过，该面对无论如何也要面对。

唯一值得庆幸，便是谢炀没有拜陆皎为师，他跟原著中不一样了，对陆皎没感情，更是因为陆盏眠衬托，导致“有其子必有其父”对陆皎也没啥好感。

因此得知真相那一刻，谢炀不会伤心欲绝，他可以很从容报仇雪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