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伯,大家这么熟,不必这么敷衍我吧?只要你点头,整个和联胜,谁敢不给你面子,提出反对?再说,只是警告下面的人,不许去学校里拉人,小事而已,你老人家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钟维正一边为邓伯倒满了茶,一边笑着问道。
而邓伯则是笑着轻轻敲了敲桌面,以示感谢,语气舒缓的回道
“钟sir,下面的那些人,愿意听我们这些老家伙说些废话,也是因为我们的话,公正,有道理,对他们有好处。现在这个时代,大家讲的是金,捞的是银,有好处的事,抢着做,没好处的事,没人做。出来混的,谁不是为了捞钱糊口,哪里会在乎什么道义。”
“以前出来混,为的是威,所以大家拼命的打,拼命的抢,就是为了上位,足够威风。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变得很现实,做了老大又怎么样?没有钱给大家,你又能做多久?下面的小弟出了事,保释金,安家费,医药费,丧葬费,哪一样不要钱?”
“要人做事,除了要给上位的承诺外,安家费,跑路费,又能少了哪一个?想要省下这笔钱,只能去找那些不谙世事,不顾后果的童党们做,只有他们才会甘愿为了一时威风,一个虚浮的承诺,不管不顾的冒险。你现在要我让下面的人,不去碰那些童党,谁又会愿意听呢?”
邓伯罗里吧嗦的一堆话,无非就是一个意思,用童党做事,省力省钱,代价小。这么好的事,没人会愿意放弃,他也没办法和下面的人开口。
钟维正自然也知道,想要说服对方,并不容易。毕竟,童党由于年龄的优势,判罚十分低,被哄骗一番后,很多社团人不愿,不敢做的事,他们全然无所顾忌,甚至可能连钱的多少,他们都不会在意。
这样付出少,好处多的“工具”,谁又会愿意放弃呢?
也许有良心的人,会愿意,但这些依靠抢地盘,收保护费,放贵利,包娼庇赌,贩毒杀人,甚至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古惑仔,又有几个会有良心呢?
劝人的方式有很多,大致归类,差不多就是软硬之分,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
钟维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微微摇了摇头,笑道
“邓伯,洪兴现在群龙无首,已经开始有些乱了。东星盯了这么久,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两大社团,短期之内必然会发生大规模冲突,无暇顾及其它。三大社团,只剩下你们一家,如果警方只盯着一家打,你说会怎么样?”
邓伯微微低头,垂下眼皮,掩饰眼神中情绪,声音不急不慌,保持平静,道
“兵抓匪,自古以来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只不过,钟sir别忘记,兵还要保境安民,如果逼迫太甚,搅得环境大乱,民心不安,兵一样会很麻烦,大家只会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钟维正哈的失笑一声,道
“得民心很简单,就是让他们有的吃,有的穿,有的赚,出入平安。安民心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看到成效,安心。只要能够适时的让他们看到成效,谁又会在意之前是否乱呢?”
邓伯胖胖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着,沉吟了半晌,态度松动,回道
“香江大大小小有几十家社团,不只和联胜一家,就算和联胜答应,其它社团也会做。”
钟维正端起邓伯的茶杯,将里面的茶倒进茶盂,重新为邓伯斟满茶杯,出声道
“我已经和洪兴的陈耀,东星的骆驼谈过,他们两家,都已经答应,禁止手下的小弟去碰那些学生仔。剩下的社团,我也会给他们一个警告。有警方的警告,三大社团的带头,我相信,其它社团也会知道该怎么做!”
“邓伯,你现在也是儿孙满堂,一定不希望他们小小年纪,就被人诱惑学坏,走上你们的老路吧?十个古惑仔,九个衰,说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修桥补路是积阴德,布施救难是积阴德,帮助学生仔远离危险,罪恶,又何尝不是在积阴德呢?这可比吃斋念佛,还要有意义很多。”
说完,便笑眯眯的将邓伯的茶杯向邓伯的方向推了推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邓伯的手,并没有动,而是看着钟维正说道
“钟sir的意思,我会传达,至于下面的人会不会听。还要看钟sir是否能说服其它社团,否则,我也爱莫能助。我只能保证我们和联胜,不会是第一个破坏规矩的,也不会是第一个遵守规矩的。希望钟sir,能够理解。”
钟维正大笑着说了一个好字,接着又将茶杯向邓伯推了推,道
“请茶!”
邓伯这次才笑着端起茶杯,与钟维正示意了一下后,才送至嘴边,品尝起杯中的茶汤。
……
“陈泽飞,绰号大飞,男性,31岁,香江籍人士,原茂利贵利公司持有人,曾牵涉茂利贵利公司非法贵利案,税务案,经法庭审理,无罪释放两天后,在所住单位失踪。现场留下打斗的痕迹,疑似分赃不均,被人报复,或寻仇。”
“据警方调查,陈泽飞除茂利公司案外,还可能涉及军火贩卖,入侵校园,引诱童党犯罪等犯罪行为。警方正在展开调查,请发现有关陈泽飞线索的市民,积极与警方联络。亚视社会新闻记者,雷芷兰报道”
电视机中,虽然雷芷兰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职业装,但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靓丽的面貌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原本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听着坐馆绅士胜和他老顶维叔说着社团事物的石屎,看到雷芷兰出镜,立马来了精神,色眯眯的盯着电视上雷芷兰的身姿,口中啧啧有声的说着那些下流觊觎的话
“玛德,这么好的脸蛋,身材做什么记者?那么辛苦!才能赚多少?要是她肯跟着我,我一定让她爽上天。不仅装满她的口袋,还填满她上下两个孔,保证她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一旁绅士胜的心腹太保球,调侃道
“我靠,不是吧?石屎哥,填满?你行不行啊?”
石屎立即挺起胸口,拍了拍,道
“靠,当我说假的?我会不行?你要是能把这个妞拨光了,送到我的床上,就知道我有多行了!坤叔马栏新来的那个马子,被我光顾后,整整休息了三天,才能接客。我会不行?”
太保球一副惊讶的样子,瞪大眼睛,转向对面被逗笑的坤叔,问道
“坤叔,石屎哥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要是真的,我看我要拜师,和石屎哥好好学几手了!”
坤叔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引得一旁了解内情的维叔,绅士胜等社团话事人,也跟着大笑出声。坤叔笑了一会,才微微忍住笑,骂道
“学尼玛个头,玛德,石屎这个混蛋,去我的马栏,带十几样工具,别说是个楼凤,就算是头母牛,也特么被玩的要放假了。”
听到坤叔直接揭穿自己,饶是石屎在厚脸皮,也有些红了脸皮,尴尬的挠了挠下巴,辩解道
“坤叔,也不能怪我,我也是好奇,学习录像带里的东瀛玩法,最后还不是用我身上的工具,搞得那个马子受不了,求饶。”
刚刚平息下来的笑声,随着石屎的话,再度爆发,这次连太保球都跟着笑得前仰后合,眼角带泪。
这时,绅士胜左右护法之一的阿郁,一脸难堪,郁闷的拿着一个小盒子和一封信匆匆走进来,显然和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
绅士胜微微皱了皱眉,对于阿郁此时有些没规矩的表现,略微不满。不过,他并没有发作,只是看着阿郁,淡淡的开口问道
“阿郁,我吩咐过,要和维叔,坤叔他们开会,商议社团的事。无论什么事,都要等开完会再说。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阿郁跟了绅士胜多年,自然了解,绅士胜语气越是淡漠,代表着他越是恼火。也顾不上被其他人听到,引起不好的影响,慌忙解释,道
“胜哥,我没有忘记你的吩咐,可是,可是刚刚我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去开门的功夫,桌子上就多了这个盒子和一封信。我带人到处检查过,没见有外人,不过为了你和维叔,坤叔他们的安全,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听到阿郁说有人无声无息的潜进来,在场之人无不脸色大变。对方只是放下一个盒子和信,要是换成炸弹,或是直接带着枪潜进来,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有可能全军覆没。
维叔和坤叔倒是赞同阿郁老成持重之言,劝说绅士胜,一起离开这里,换个更安全的地方开会。
而绅士胜除了最开始听到有人无声无息摸进来时,脸上有着讶色,戒备,现在已经恢复了淡定,一边应付维叔和坤叔,一边对着阿郁勾了勾手,示意对方将盒子和信拿来给自己。
盒子不大,只有成人手掌大,正方形,通体黑色。外面只有一条普通的蓝色礼物绳,打的一个蝴蝶结。
信封也普通样式的白色信封,上面洪乐绅士胜亲启的字,也是从报纸或杂志上裁剪下来,粘上去的。
绅士胜没有听从维叔的劝告,直接打开了盒子,眼神一缩,盒子里面赫然立着一只断指,随着里面的机关,左右摇动,和盒盖上贴着no字,相互诠释。
脸色变得越发阴沉,眉头也皱的更紧,绅士胜满是疑惑的打开那封信,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内容也是从报纸和杂志上,将字裁剪下来,贴在一起的。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简短
“断指主人是湾仔的大飞!一件礼物,也是一个警告,再敢将势力侵入校园,你的下场也会和大飞一样。”
没有抬头,没有署名。
绅士胜没有出声,只是将手中的信,递给了维叔,让维叔和其他人传阅。而他自己则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后,拿过一旁的手提电话,站起身,走到一旁僻静处,按动一串号码,将电话置于耳边
“耀哥,是我,洪乐的阿胜,只是有些事想和你请教一下。我刚刚收到了一根断指和一封信,信上说断指是湾仔放贵利那个大飞的,警告我们洪乐不要踏入学校,不然,我会和大飞一个下场。耀哥,大家这么多年好友,能不能请你帮忙,打听一下,这是何方神圣做的?”
“不要打听?耀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做的?ok,我理解,这个问题就当我没提过。那我现在要怎么做?难道真的听对方的话?嗯?东星,和联胜也会那么做?ok,我明白了,谢谢你了,耀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改天有空,一起饮茶,好,就这样。拜!”
从陈耀那里打听来的消息,给了绅士胜不小的冲击。
洪兴,东星,和联胜三家香江最大的社团,都会约束小弟,禁止在学校附近搞风搞雨,不允许再主动收,正在上学的学生仔入社团。已经收了的,要嘛选择退学,要嘛选择退出社团,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绅士胜越加感叹幕后之人,具备的势力之大,能量之恐怖,居然能逼得三大社团齐齐退让。同时,也十分好奇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能够有这么大的能量?
不过好奇归好奇,绅士胜并没有深究,查探下去的想法,毕竟能当上一家社团坐馆,不会是白痴。好奇心会害死猫,不要给自己惹麻烦,这样浅显的道理,还是十分清楚的。
绅士胜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将三大社团退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后,自然也引来其他人,不敢置信的惊呼和目光。
随后,绅士胜便定下,洪乐会和三大社团一样,将势力远离校园。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的维叔,坤叔,以及其他话事人,自然不会有任何不同意见。
而绅士胜,在一段时间后,才得知并不是所有社团的坐馆都有“礼物”,只有名头够罩,势力够强的才有,而且其中还会用手指,脚趾来区分强弱。
一时也不知道该感到荣幸,还是感到屈辱。
……
“哈啊!长虫,还有几家要送?”
黑熊打了一个哈欠后,懒洋洋的对着身旁开着车的杨春问道。
杨春没好气的回道
“是不是要我停下车,开车门,走过去,打开你那边的车门,再从手扣里拿出名单,递给你啊?你又不是真的熊瞎子,不会自己拿来看啊?”
黑熊板着脸,神态高傲的抬高下巴对着杨春,道
“注意你的态度,老板吩咐过,这次行动,一切听我指挥。我的话就是命令,一切行动听指挥,这么快就忘了?当初在连队,连长教的,你这么快忘记了?”
杨春有些郁闷的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回道
“是,知道这次是你指挥,一切命令听指挥。ok!那现在是不是要我停车,然后拿给你啊?指挥官先生!”
听到指挥官三个字,黑熊才满意,一边打开身前的手扣,拿出名单,一边满是得意的说道
“好好开你的车,我看看,下一家是在尖东,之后是土瓜湾,九龙城,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广东道。我刚刚给我大哥打过电话,他们现在只剩下两家要送了。连长那边应该会更快。如果不想成为最后,最好抓紧时间。”
杨春也懒得回应,只是暗暗加力踩下油门,车子的轰鸣声加剧,窗外的景物倒退的更快了。
黑熊看着手中的名单和路线图,吐槽道
“长虫,你说老板是怎么了?平时看着挺正常一个人,最近怎么越来越变态了?杀人就杀人,非要把人卸成很多块,送去给别人做警告。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上次,人家葬礼,他让车跟在灵车后面,带着一个女人在车里乱搞,怎么说,人死为大,有些不地道。”
杨春嗤笑一声,道
“吃喝都是老板的,家人的生活也是老板安排的,每年还拿着老板大笔的薪水。你现在却在背后又是说老板变态,又是不地道的。难道你就很地道?熊瞎子,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我劝你一句,管不好你那张嘴,就找东西把嘴封起来,省得因为你那张大嘴巴,害人害己。”
“你觉得老板一直容忍你,是为什么啊?还不是看在连长和你大哥,一直对他忠心,办事得力份上。要是不看他们,你早就被赶回老家,撅着屁股刨地去了。还能留在这花花世界,吃香喝辣?别以为就你黑熊能力强,神州比你身手好,头脑灵活的不要太多,你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个。”
“老板给钱,我们做事,是本分。老板记着我们的辛劳,对我们照顾,是情分。别拿着人家给的情分,当理所应当,不然,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连长和老鹰。看看现在的日子,想想以前的日子,你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别连累连长跟着你倒霉。”
尽管知道杨春说的话是对的,但黑熊还是嘟嘟囔囔的小声反驳着
“老板,也是人,也会做错。既然做错了,说说都不行啊?再说,我也没其它意思,我知道老板对我们很好,很照顾,是我们的大恩人,所以我更希望老板能过得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才会说这些。换成别人,就算是求我,我都懒得多说一句……”
杨春也懒得再听黑熊颠三倒四的强辩,打断对方,道
“行了行了!你以后只要记住,私下和我们发发牢骚还好。在老板面前,说话要过过脑子,别什么话都乱说。我们要做的是保护老板的安全,不是教老板做事。是对是错,不是由我们来判断,而是老板说的算的。就是这里,还是你接应,我潜进去,准备干活!”
随着车子停下,到达指定地点后,杨春一声招呼,黑熊没再多言,开门,下车,从后备箱中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个熟悉的巴掌大的黑色盒子,还有白色信封,交给杨春。
而后又拿出手枪,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后,插进后腰,用一副遮盖好,和杨春一前一后,向目的地进发。
……
办公室窗前,陆明华和钟维正并立而站,看着窗外的风景,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除了眼睛的眨动外,不见其它动作。
良久之后,陆明华才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
“阿正,我对你最近的表现很失望。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的手段却是错的。还记不记得我当初教过你的那些话,做事,不能只用阴谋诡计,要学会堂堂正正的使用阳谋。”
钟维正看着楼下街道来往的车辆,淡淡的开口,回道
“华叔,我还是认为对付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手段,不能太拘泥于形式。对付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不必讲什么堂堂正正,只要让他们疼,让他们怕,甚至让他们消失,能够解除一切隐患,没什么手段是不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