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斯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意识昏沉,视野也模糊扭曲,他恍惚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正趴在密林深处的地面上。
躯体沉重无力,好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死死按住了,让他连手指都动不了。
他只能勉强地转动眼珠,看向四周。模糊昏暗的视野里,忽然撞进莫知舟的身影。
韩斯想叫他,却连嘴唇都分不开。
莫知舟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空地上,侧身对着韩斯,他好像在走神,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夜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拂过来,树枝摇晃,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莫知舟睫毛动了一下,接着脑海里响起系统机械的冷声:“检测到条件匹配,即将替玩家开启红色域界,请玩家守护好界种,以防域界被攻破。001号管理员再次提醒玩家女神,此次任务完成,玩家将可重获自由,永不受限。”
“但若玩家失败,玩家将被剥夺一切,并且,系统将替玩家回收界种。”
树影仍在摇晃,风声未停。
韩斯模糊里,隐约看到莫知舟好像转过了脸,看向了他。
但天色实在昏暗,他没能看清莫知舟的表情。
而莫知舟的脑海里,系统仍旧发布通知:“鉴于此次任务难度为困难,系统已为玩家女神申请辅助,说谎者已布下谎言,请玩家注意利用。任务倒计时:60小时,红色域界开启倒计时:3、2……”
韩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落叶摇晃挤压,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他拼命想要挣扎挪动,但无论如何,身体也无法移动半点。
而视野前面,一动不动的莫知舟,身体里突然亮起了红色的光,好似要燃烧起来了一般,过肩的长发扬起,浑身的肌肤如岩浆一样亮起。
系统字音清晰,在莫知舟脑中念下最后一声倒计时:“1。”
韩斯身下的地面轰地一声被某种东西顶开,托着韩斯的身体往空中升去,视野瞬间移动,他看到了越来远的地面,以及仍旧站在原地的莫知舟。
莫知舟浑身赤红,明亮的红光远远扩开,甚至将附近的森林都染成了血红色。
韩斯的身体被带得高高攀升,几乎要冲上天际。
他垂下头,终于看到身下的那东西的模样,竟然是无数骷髅肢体组成的高塔,而他就处于塔尖之上。
炫目的红光突然从地面射起。
韩斯顺着红色光柱看去,莫知舟的身体融化成了红色的流光,顺着高塔飞跃而起,而韩斯终于看清了莫知舟此刻的模样。
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缥缈而猩红的光,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体,透明而又虚幻,错身之际,莫知舟看向了他。
红光组成了他的面容与五官,他的眉眼很模糊,但韩斯还是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他眼睛里压抑的情绪。
是痛苦。
红色的流光从韩斯面前飞过,升入天际,像是一道拔地而起的流星,又在半空中戛然停下。
光芒猛地无声炸开,变成一道猩红的薄薄屏障,向着四周与地面压下,如同一枚迅速扩张的玻璃球,笼罩了整个虎水溪。
和队友分开之后,苏离朝着某个方向快速前进,同时拉远与徐追野他们的距离。
红光亮起那一瞬间,苏离停下脚步。
原本漆黑的天幕,正在被一层猩红的薄膜吞噬,薄膜蔓延扫过的地方,红光笼罩而下,树木瞬间枯萎,叶片刷刷落下,树干萎缩,变成狰狞扭曲的枯枝。
不过眨眼之间,原本生机勃勃的森林,登时转变成鬼气森森的地狱枯林。
这道红光覆盖的面积极大,将整个虎水溪,包括入口的营地,全都笼罩了进去。
红光落地那一瞬,整个天幕都被遮挡,彻底变成了殷红的血色,一只巨大的眼珠,忽然在血色薄膜的中间睁开。
那只眼睛猩红巨大,悬浮于红色薄膜之上,高高俯视着这个被笼罩起来的世界。
苏离抬起头,看向眼睛之时,那只眼珠猛地滑动,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死死盯住了苏离。
一道极其细微的波动,从这个世界之上的某处,延伸下来。
苏离忽然听到了熟悉而又讨厌的系统提示声。
“001号管理员提醒玩家女神,”这道系统声并不是在对着苏离的说,却又故意让苏离听见了内容,“红色域界已彻底展开,任务目标——前任玩家魔王,已锁定。”
眼珠盯着苏离,瞳孔忽然急速扩大,将眼眶撑成圆形,并迅速占满所有眼白。
这只巨大而诡异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苏离,仿佛要窥入苏离的内心深处,查看他的隐藏的秘密与痛苦。
苏离微仰着脸,静默地与那只眼睛对视。
红光朦胧阴森,笼罩在苏离身上,可他的肌肤仍旧有着一种明亮的,与猩红世界格格不入的莹白反光。
苏离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想起了一件往事。
他脱离系统的前一天。
苏离在游戏里的系统管理员,就是001。
成为神明之后,001号管理员曾多次向苏离确认,是否确定选择被剥夺力量,成为普通人。
苏离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回答:“确定。”
于是他被送到系统中心,进入像是棺材一样的金属箱,进行力量剥夺。
力量被剥出身体的感觉其实还挺疼的,像是被分别挖出了一部分骨肉和灵魂,而从苏离身体里剥出来的力量,是一团漆黑粘稠的鬼气。
它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于是会在某一瞬间,甚至凝聚出了恶鬼一样的面容。
当时苏离觉得有点奇怪,系统说他得到的是神明的力量,但这力量的长相,不像神明,反而像是恶鬼。
不过说起来,他得到的是邪神的力量,邪神长得像恶鬼好像也很合理。
力量被剥出后,系统进行了回收,也就是在那时候,那团漆黑的,像是恶鬼的力量团,忽然失控了,还炸了系统的金属箱。
也就是因为这个失控,苏离昏睡了四天,才在他选定的世界里清醒过来。
回忆完毕,苏离仰着脸,继续与那只巨大的眼睛对视。
巨目死死盯着苏离,随后它的眼珠动了动,仿佛有些疑惑和茫然。
苏离勾起唇,笑着对那只眼睛道:“没办法啊,我心里就是没有什么痛苦记忆。”
那只巨目不再转动了,改成了冷冷盯着苏离。
四周再度陷入无声的死寂,红光幽幽照下,枯木林姿态扭曲而阴森。
片刻后,苏离又一次感受到了系统力量介入的波动,但这次,系统并没有让苏离听到声音。
猩红的天幕上,巨大的眼珠忽然合拢,仿佛是闭上了眼,下一秒又立马睁开,眼瞳瞪大如月,撑满了整个眼眶。
红光朦胧洒下,那只巨大的眼珠,倏地变成了红色血月。
同一时刻,苏离脚下忽然一空,毫无征兆地往下直直坠落,地面上那片诡异的枯木林都消失了,视野扭曲成模糊的线条。
苏离试着伸手碰了一下,什么都抓不住。
他在急速的坠落里看了看检测表,发现这个世界的鬼气值,竟仍旧是零。
贺铎猛地睁开了眼睛。
猩红的光线瞬间照入眼里,刺得他下意识闭了闭眼,意识缓缓归拢,但又只有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铎重新睁开眼,顺着红光,他看到血红的天空与明亮的红月,红光笼罩下来,勾出窗外破旧拥挤的铁皮矮房。
房子层层挤压,形成一片拥堵而破烂的街道。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他家。
贺铎坐起身,打量四周,他身处于一间破得只有一个衣柜,与一张木板床的小屋,衣柜上带着一面方形镜子。
镜子正对着床,清楚照出贺铎此刻的模样——一个瘦巴巴的,只有七八岁的小屁孩。
“小铎。”母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接着是高跟鞋踩跺地面的脆响,“去给我买包烟。”
贺铎应了一声,爬下床。
路过衣柜时,他看了一眼镜子,脑海里忽然涌出一个念头——母亲马上要死了。
贺铎停下脚步,盯着那面有些脏的镜子。
镜面冷冷映着他瘦小的脸,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常。
可那个念头无比清晰,清晰到贺铎仿佛已经,亲眼见过了母亲死去的画面。
“小铎!”母亲催促起来,声音逐渐不耐烦,“你听到没有?!”
“来了。”小贺铎立马忘了镜子的事情,他小跑着打开门。
推开门便是同样狭小和破旧的客厅,靠墙放着一张破木桌,那是他们吃饭的餐桌,而靠着大门的地方,则是做饭的灶台。
母亲正在炒菜。
与破败的,处处穷酸的屋子不同,母亲穿着一袭漂亮的碎花黑裙,腰肢纤细,风情楚楚。
听到开门声,母亲转过身。
小贺铎仰着脸看向母亲,她果然与记忆中一样,眉目十分美艳,唇色艳红,轻佻起笑容,刚才的不耐已经消失,她仿佛只是一个普通且温柔的母亲。
“快点去,马上吃饭了。”
小贺铎愣愣看着母亲,起着白皮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响之后,他弱弱叫了一声:“妈。”
母亲仿佛有些奇怪,她关了火,走到贺铎面前,蹲下身,她关心问道:“不舒服吗?”小贺铎怔楞地看着母亲,刚要说话,铁皮屋的门突然被人重重敲响。
“开门,收房租了!”
母亲脸上的温柔与关心瞬间消失了。
小贺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撑大眼睛,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挨打了。
“咚咚——”门板不停狂响,外面人的暴躁催促道,“听到没有,快点开门交租了!”
母亲慢慢站起身,她捋了捋干枯的长卷发,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打开了门。
体格高大,面容却异常模糊的房东站在门口,恶声恶气地催促母亲交钱。
“已经拖了三天了,今天你再不交,就带你儿子一起给我滚!”
母亲连连赔笑,急忙拿起手提包,可她掏空了钱包里的每一分钱,仍旧还差四十块块。
少了四十,房东很是不满,对着母亲一通辱骂。母亲不断赔笑忍耐,可就算这样,房东离开之前,仍旧满是鄙夷地送了母亲七个字:“卖不出去的贱货。”
房东走了。
而母亲还站在门口,白皙的手臂抬起,她扶着门框,碎花黑裙清晰勾出她曼妙的背影。
小贺铎盯着母亲,不断后退。
“咕噜——”他不小心踢到地上的罐头,铁皮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刺耳的噪音。
“烦死了!”母亲猛地出声,她重重摔上门,扭身盯着小贺铎,脸上的温柔早已经消失,只剩下狰狞的怒气。
“都是因为你!”
母亲踩着高跟鞋,大步冲向小贺铎。
“都是因为你!”她高高扬起手,狠狠一耳光摔在贺铎脸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就是个累赘!”
她用指甲掐住小贺铎的手臂,面色狰狞地狠狠盯着他。
“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养你还不如养条野狗!”
“你这个没用的拖油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垃圾,你怎么不去死!”
小贺铎挨了母亲的暴打,他滚在地上,脸颊肿起,手臂上全是掐痕。
而母亲好像突然清醒了,或者说是冷静了下来,她突然哭着将小贺铎抱在怀里。
“小铎,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对不起。”母亲抚摸着贺铎肿起来的脸颊,“对不起,妈妈下次不这样了。”
她摸着小贺铎的脸,又整了整他凌乱的衣服。
“你别生妈妈的气,以后妈妈更努力的挣钱,过两天你生日,妈妈给你买个大蛋糕补偿你,好不好?”
小贺铎再次醒来,他还是在那间小而破的卧室里,窗外红月依旧。
屋子里很静,没有了母亲那尖锐的高跟鞋声。
小贺铎慢慢转头,看向衣柜上的镜子,镜中映着他稚嫩而平静的脸。
他静默地看了一会,心想,母亲应该死了。
许久之后,小贺铎下床,推开门。
客厅同样安静死寂,但大门与母亲的卧室门都开着,红月冷冷投下猩红的月光,穿过大门,落入客厅,在脏兮兮的地面上铺出一道亮光。
小贺铎顺着亮光,往母亲的卧室看去。
和他的破小卧室不同,母亲的卧室宽敞而华丽,有着柔软的红色大床,以及轻灵的床幔。
而此刻床幔半开,母亲仰躺的脸从柔软的纱幔里伸出来,她漂亮的双眼大大睁着,头颅下垂,白皙的脖颈拉长,像是柔软的天鹅颈。
可她的脖子上,有着一道狰狞的掐痕。
小贺铎定定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尸体,平静地想,接下来他应该到街上去流浪乞食了。
他会成为连野狗都不如的垃圾东西,就像母亲骂他时说的话一样——“你还不如一条狗”。
小贺铎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家,等他站在街道上时,他抬头看见了红月。
那轮血月巨大而阴冷,一动不动的半挂在空中。
街旁是密集挤压着的铁皮破屋,其中一间屋子有着一方小小的玻璃窗,深色的窗帘紧紧闭合,形成一面半透的镜子。
红月的光落在玻璃上,反射出微光。
小贺铎的注意力被微光吸引,他转头看去,玻璃模糊映出他此刻的模样,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张青面獠牙的厉鬼面具。
小贺铎抬手摸着面具,他记起来了。
母亲过世后,他独自一人流落街头,靠着翻捡垃圾,乞讨或者盗窃苟且偷生,这张面具,是他有天在垃圾桶里捡到的。
小贺铎戴上面具,却并不是因为好玩。
他其实长得很漂亮,就像是他母亲,不仅五官好看,骨相也极其出挑,所以他每天除了挨打以外,还经常碰见不怀好意的变态。
在这个完全没有法律保护的贫民窟里,他这张漂亮的脸,带给他的只是更多的欺辱。
小贺铎低着视线,一片红色的雪花忽然飘了下来,落在他瘦骨嶙峋的手腕上。
他低头看着,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下雪了。
红色的雪很快变得密集而冰寒,刺骨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冻得小贺铎瑟瑟发抖。
他拢紧了身上那单薄的破外套,下意识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没了家之后,他住在一个漆黑的巷子拐角里,那边挨着一家饭馆的后门,也是饭馆放垃圾桶的地方,既能躲风雪,还能捡到一些食物残渣。
穿过几片密集的铁皮破屋,小贺铎找到了那个巷口。
饭馆还亮着灯,屋里温暖热气从门缝里溢出来,那个黑色的垃圾桶就挨着饭馆后门,大概是刚刚倒过剩菜,小贺铎还能看到垃圾桶里冒出的热气。
他开心地跑过去。
进入巷子时,一段记忆从小贺铎脑海深处闪回而过,他脚步立即顿住,潜意识告诉它,今晚的饭馆后门会发生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但小贺铎想了很久,怎么也想起那糟糕的事情是什么。
食物的香气不断从垃圾桶里飘过来,小贺铎用力咽了咽口水,强烈的饥饿感冲散了他所有的顾虑。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甚至,好久没有吃到过带着热气的东西了。
他朝着垃圾桶走过去。
经过饭馆后门时,他听到里面传出的热闹说话声,今晚饭馆生意很好,来了几个属于上层世界的有钱人。
小贺铎并没有看到饭馆内部的情况,但当他走向垃圾桶时,他又清楚地知道饭馆里来了哪些客人。
他停在垃圾桶前,盯着里面的汤汤水水,那段他一直没想起来的糟糕记忆,突然一下清晰浮现出来。
他想起来了。
饭馆里来了一群贵客,里面甚至有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是来找小贺铎玩的。
记忆一点点清晰,包括那些人说过的话,贺铎也全都记起来了。
“看,这家伙果然和狗一样,哈哈哈,闻到肉味就来乞食了。”
“喂,臭乞丐,把你的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和你那个贱货妈长得像不像。”
“快来看,这家伙长得还挺漂亮,啧啧,看看这张脸。”
“你喜欢啊,给你玩啊,反正一个垃圾,玩死了也没关系。”
“行啊,不过我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啊。”
“哈哈哈,先让他学个狗叫吧,一边叫一边玩。”
接着小贺铎就挨了打,他的面具被踩碎了,手臂也被踩断了,还发生了什么……小贺铎发现自己的记忆到底是有些模糊了。
他学狗叫了吗,好像学了,又好像只是骂了很多脏话,他好像还求饶了,又好像没有,而是发出了很多惨叫。
他记得自己挨了很多打,还被扒掉衣服摁在雪地里。
然后他被什么东西贯穿了胸膛。
小贺铎摸着胸口,模糊的记忆终于重新清晰起来。
他在雪地里捡到了一根铁钎,想要插死那些笑嘻嘻施暴的人,但最后被捅穿了胸膛的是他自己。
于是那些人走了,留下小贺铎一个人,躺在血泊里等死。
雪下得很大,像是被子一样盖住小贺铎的身体,胸膛的伤不断流出猩红的血液,濡湿雪地,又渐渐冻结成红色的硬冰。
他就在这一天,在死亡的这一刻,他听到了恶鬼的声音,那个恶鬼向他索要心脏和灵魂,小贺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恶鬼给了他力量与生命,而代价是,他将在未来的某一天,臣服于他的神明。
他会复活,作为神明的奴仆。
小贺铎再度睁开眼。
天空仍旧是血红的,红月垂悬,发出猩红的微光。
但这次小贺铎并没有在家里,他还是在那个旅馆的后门,冒着热气的垃圾桶就在他面前,食物残渣混合成难看的模样,但又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小贺铎记得刚才想起的糟糕回忆,他离开往后退了一步。
而下一秒,饭馆的后门被推开,一道人影从温暖的屋子里投出来,笼罩在小贺铎的身上。
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喂。”小贺铎听到了声音,与记忆中一样恶劣,却又比记忆中的声音好听。
这声音里没有浓浓的恶意,只有戏谑一样的轻佻。
小贺铎僵硬地慢慢抬起头,看向人影的时候,他听到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小屁孩,你从小就爱戴面具吗?”